「先生,擁有讀心術不是甚麼開心的事吧?」女子每吹一段笛音就停下來傾聽石壁的回音。
「如果手機不能定頻,而會接收到所有空間的意念訊息,那的確很困擾。」鳳眼微微點頭。那叫功能故障!
所以讀心術的擁有者是收發自如的吧!
女子嘆口氣,她的知識裡有太多盲點。接受科學教育的結果讓她潛意識裡總是相信機器功能優於人體。但是真相是甚麼?雖然大部分的人沒有特異功能,但不能否認有些人擁有這樣的功能,而且這種功能還是現代科學難以解開的謎。
「專心!」鳳眼輕睞了她一眼。「分辨得出石壁回音在說些甚麼嗎?」
她試著定下心來,又忍不住想著:每一個細胞都帶著遺傳密碼,辨別聲音代表的意義,對這位鳳眼男子來說只是一種雕蟲小技吧!
16. 冰山與船
從天未亮就開始著裝,經過冗長的大婚儀軌與傳統招吉儀式,陳玲終於被送入太子府的吉房。
梁國公陳元鵬與國公夫人還有陪她從梁國來到楚國的伯爵夫人,都在完成大婚儀禮之後留在楚王宮中參與官式的宴會。只有秋女官和春女官一路陪著她。
頭上絲帕一直沒有卸下,視覺被那半透明的絲絹阻絕了幾個小時,陳玲只覺得頭痛欲裂。
好不容易等到外頭人聲漸散,終於頭巾被一柄桿秤取下,陳玲抬眼望進了一雙沉沉的黑眸。
「妳先換下這身沉重的服飾,晚點我再來看妳。」說完這句話,他眉頭打了個結,然後轉身離開吉房。
冰山啊!大自然告訴人類──這露出水面的部分永遠只是冰山的一小角。從顏承宗強忍的不悅,可以看出他對於這個婚姻有多麼不情願。
「我可不是鐵達尼!但也不是破冰船。」陳玲喃喃自語。她看到冰山會繞路走。
「公主?」秋女官沒聽清楚。
「沒事。」陳玲笑答。在秋女官與春女官的協助下,扎得她頭皮生疼的飾品終於從頭上卸下,然後她到側間沐浴,這才換上常服。
楚王后派來的四名侍女,茴香、紫苑、櫻草、蒼蘭並沒有搶在秋女官與春女官的前頭,而是極有眼力地默默打著下手。
「公主,吃點東西墊個底吧!」秋女官引著她到桌前,陳玲看著幾道精緻的點心,就著果茶湯,隨意進了一些。
「妳們甚麼時候回梁國?」陳玲問秋女官。
「明早啟程。」秋女官回以一笑。她從頭到尾都在注意太子的神情,難道公主不夠美麗嗎?公主在楚國的將來……只恨這楚國要求公主身邊一個梁國的侍女都不能留……
掃了一眼楚王后送來的四名美貌的侍女,雖然看得出是極有分寸的,卻不知能否與公主齊心。雖說楚王宮向來內廷嚴謹,侍女們也不敢有其他心思,但自家公主是個心軟的主子,也不知能否鎮得住這些美貌的侍婢。
「這段日子辛苦妳們了。」陳玲對於她們的離開有一絲不捨,尤其秋華是陳玲玲到了這個世界之後,第一個見到的也是一路協助她適應了這個世界的人。
「這是女官的職責。」秋女官低眉順目,面上沒有一絲情緒波動。
「既然是明早啟程,妳們又累了多日,還是早點回國公府歇下吧!回程時還請多多照顧伯爵夫人。」亂哄哄的一整天下來,最累的不是陳玲這個任人擺布的新娘,而是緊張每個程序的二名女官,以及前一晚就沒有睡好的伯爵夫人吧!
陳玲起身,從梳妝台上取來二根碧玉簪子,一根給了秋女官,另一根則給了春女官。
「公主?」二人拿著陳玲從梁國到楚國一路載著的一對簪子,不明白公主的意思。
「留個念想給妳們,可別嫌棄是我用過的東西。」陳玲微笑看著她們,不知下次再見是幾時了。又或者根本沒有機會再相見?秋女官有家人,春女官卻選擇終身守貞,回到梁國之後,春女官可能此生就在宮中終老了。
秋女官一直保持著淡然平靜的臉終於有了波動。她頷首收下那根簪子,俯身掩飾去眸底的水氣,與春女官一起向陳玲行了一個大禮。「公主珍重。」
在長長的俯身之後,陳玲也不去扶她們。直到她波動的情緒重新平復之後,二位女官才優雅地起身,退出吉房。
陳玲與她們不再有任何言語。但她心中豈無不捨……
看看時辰,陳玲揮手讓侍女們退出內室。她渴望睡眠。睡著之後這個世界的一切就消失了。她又可以回去周玲玲的世界。但她有些事情得跟太子顏承宗說明白,所以她還得等他回到吉房。
當顏承宗再次步入內室時,看到的就是陳玲靠在貴妃椅上對著窗外星空冥想的樣子。那一刻他的心底閃過了一絲陌生的情緒。
她很美麗,但是那種美不是一眼就會讓人驚豔的美,而是光華內蘊的秀美。尤其是那對眸子,讓他在掀開蓋頭時有一刻的呆楞。他沒有想到會對上這樣的一雙眼睛,既陌生又熟悉。警覺自己心念的軌跡,他鎖上眉頭。
明明是一個年紀才十七歲的女子,又是在梁國宮室裡不出閨閣的公主,怎麼會有一對像是看透人生卻又充滿生機的眼睛?只有師父雲門翟羽的眼睛差可相比吧!從雲門回到楚國的那天晚上,他曾潛入質子府,遠遠地看了她一刻鐘。她待身邊的侍女甚好,並無某些皇家婦人身上常見的嬌氣。但他著實無法把她和那個傳說對上號……
陳玲聽見腳步聲,轉過頭來。「太子殿下。」她起身行禮。
「在內室無需行這些禮節。」顏承宗走到桌前,示意她一起坐下。
陳玲多打量了他幾眼。聽說楚國王后是當年楚國的國花,顏承宗顯然遺傳了他母親不少優點,可是又不失男子應有的陽剛氣。光是這樣的儀表,難怪丁星卉會放不下。
雖說女子重情、男子重貌,但擁有好外貌的人不論男女,都招人喜愛。只是這個楚國太子,似乎心事重重,不免折損了幾分天生的好樣貌。但這也難怪他,心有所屬卻又被迫另娶……
「妳有話跟我說?」顏承宗開口,打斷了她的思緒。
陳玲抬眼看著他,輕訝!應該是他有話跟她說才是吧!但他既然把發言權交給她,那麼她就安安心心地說了罷!
「為甚麼是我?」她最想印證的就是關於那個傳說的內容。
「這妳得問我父王。」顏承宗不訝異她知道那個傳說,但他知道的恐怕不會比她還多。「沒有別的事了?」
「右相千金丁小姐曾經來找過我。」陳玲見他微微點頭。所以他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
「很遺憾這樁婚事成了你們之間的困擾。」其實她心底的遺憾不會比他們二人少。真是遺憾啊!遺憾。「我只有一個要求,那就是梁國的安全。」
顏承宗聽她三言兩語就把意思表達清楚,這樣很好,他喜歡這樣的個性。就不知她是否真的表裡一致。
「我希望一年後就迎娶星卉入府。」顏承宗直接把他要做的說白了。「既然妳並不反對此事,我也不會薄待於妳。以後在宮裡如何要看父王的旨意,但在這太子府裡,星卉的地位與妳一般。」他頓了一下:「至於將來由誰的孩子繼承大統……」
陳玲微微一笑,顏承宗見她秀眼裡流露淡淡憐惜,不由得心頭一震,沒有接著往下說。他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從來沒有人給過他憐惜的眼神。
「你很愛她。」即使被身分所限,他仍在可能的範圍內要給丁星卉最好的。
但顏承宗既不承認也不否認,看著她的眼神裡竟閃過一絲的不豫。「以後妳只要管好自己的事,至於梁國,不只是我,就連父王也不會坐視梁國被趙國屠戮。」
意思很明白了。她只需在楚國的宮室裡當一個閒人即可。她負責當一個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太子妃,偶爾參加大典,其餘的時候就等著被侍候。至於這個名義上丈夫的衣著溫飽、喜怒哀樂,將來自有丁星卉一手操辦。
她環顧內室。名義上這是太子與太子妃的寢室,如今二人有了協議……「是我搬,還是你搬。」
顏承宗壓下心頭的訝異,她竟選擇只當一個名義上的太子妃!這樣也好。「今晚我先在外室過夜,明天之後我會另擇院落,這個寢室就是妳今後的寢室。」畢竟她是太子妃,使用正室是他必需給她的基本尊重。
「我可以有一個請求嗎?」陳玲喚住他。
他轉過身來。
「一年後讓我詐死更名,放我自由離去。」
顏承宗望進她的眼底。終究點頭:「我會如妳所願。」
隔天一早,陳玲就被侍女盛裝打扮,隨著顏承宗進宮拜見楚王與王后。
昨天她一路戴著頭蓋,所以在整個大婚儀式裡並沒有見著楚王或王后的面,如今承受著楚王與王后的打量,算是媳婦頭一回見了公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