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58年的某一日,宜蘭一家糕餅鋪中,學徒劉燈徽在爐灶前看顧著炭火。此刻的他,內心是焦慮惶恐的,深怕一有個閃失,餅就烤焦了。
當時,劉燈徽花了三天三夜看著那個爐灶。終於,意志力敵不過睡意的強烈攻勢,他開始打起盹來。突然間,劉燈徽的額頭撞向磚瓦灶!他猛地驚醒。一條深深的傷疤,從此烙印在額頭上……
努力過人》 師傅預測將來「一定會成大器」
那一年,劉燈徽只是個年僅15歲的孩子。這般年紀的小孩,有幾位能對工作有這麼大的熱誠與責任感?正因這股過人的衝勁與魄力,劉燈徽的師傅對他讚譽有加。除了肯定之外,他更預測劉燈徽將來「一定會成大器」。
彷彿與生俱來的天分,劉燈徽在做餅的手藝與敏銳度上,確實比其他學徒出類拔萃。憑藉著過人的努力,果然在當兵前,劉燈徽就已經做到糕餅師傅的位置,底下帶著的,都是比他來得年長的學徒。
入伍後,劉燈徽在台南空軍司令部服役。他做的點心深受當時總統蔣經國的喜愛,好幾度欽點要吃他做的點心。同袍還揶揄他是總統的「御用」點心師傅。而也就在這個時期,劉燈徽遇上了在台南空軍司令部福利社擔任雇員的吳美鈴,之後締結良緣,成為台南空軍基地的一段佳話。
正所謂「成家立業」,劉燈徽結婚後的創業之路以蘇澳作為起點,一度移至羅東夜市旁。當時的「鍊鎂麵包店」生意可謂日日紅盤,頗負盛名。劉燈徽回憶那時麵包店的市場趨向,與現在有很大的差異。店裡平日販售的,除了麵包和由於冷藏蛋糕櫃尚未問世、只能客製化的蛋糕以外,一大部分則是逢年過節時,消費者便會前來選購作拜拜之用的傳統糕餅。這類傳統糕餅,在劉燈徽心中占了相當大的分量。
事業遭逢瓶頸》 意外改良牛舌餅成為宜蘭餅
劉燈徽的創業過程是否一帆風順?回顧起來也非事事如人所願。
當年由於劉太太吳美鈴身體健康出現一些狀況,飲食習慣改變,也因為宗教信仰的關係,夫妻二人開始茹素,連帶的,也將糕點改採素食原料,使得所賣西點麵包的氣味、口味以及口感不如以往外,種類選擇上也少了許多。比如肉鬆、蔥花等葷料,都已經不再使用;又比如少了蛋汁,麵包表皮便難以呈金黃色澤,濃郁的香氣大大減少。結果導致顧客流失、生意慘澹,最拮据之時,一個月只有五千元的收入。
由於營業無法突破瓶頸,夫婦二人計畫將自有的店面租給7-11。也許是命運的安排,恰好就在簽約的前一天,7-11總部派人前來查看新店面的情況,發現和另外一家7-11的距離不夠遠。依照公司總部的規定,這樣的情況是不被允許的,店面出租計畫戛然而止。
此時,劉太太吳美鈴靈光乍現:「你不是要改良牛舌餅嗎?把這時期當轉機,做做看吧!」原來,有一位親友曾向劉燈徽抱怨牛舌餅的麵皮太厚、麵粉味太濃,吃不到其他味道,這使愛鄉情切的劉燈徽感到有失面子,便向太太說:「有一天,我一定要研發出真正美味的牛舌餅!」加上當時劉燈徽年邁的母親牙口不好,也希望同時將餅身厚度做一個改良。劉燈徽發願創新宜蘭餅的心願,就此發酵。
巧手研發》 全世界最薄的餅包餡後僅厚0.1公分
牛舌餅濃厚的麵粉味該怎麼去除?如何做出更薄脆的口感?更豐富多樣的口味要怎麼呈現?研發的過程非常艱辛,失敗了一回又一回,但是劉燈徽還是咬牙繼續嘗試,於是,包餡後僅0.1公分厚的牛舌餅在他的巧手之下應運而生。又因為希望和牛舌餅作出區隔,愛鄉的劉燈徽於2001年順勢將這款新餅改稱為「宜蘭餅」,工廠也定名為「宜蘭餅食品有限公司」。
僅僅0.1公分的厚度,還有辦法包餡,這就是技術!0.1公分的麵皮因為太薄,黏在工作臺上就不容易拉起來,或是一拉就破。當初劉燈徽嘗試了許多材質的臺面,最後選定使用溫度最低的大理石作為擀麵皮時的工作臺,以保持恰到好處的低溫。否則,溫度太高,油易滲出,餅烤起來會過乾;溫度太低,油出得不夠,易黏烤盤,烤出來的餅香度不足,口味也不穩。
在這樣細膩的態度下,「宜蘭餅」讓劉燈徽的糕餅事業再創高峰!目前號稱是全世界最薄的宜蘭餅,以其特殊的口感、輕薄如紙的技術,獲選為宜蘭十大伴手禮和台灣十五大伴手禮,和鴨賞並列為代表宜蘭的名產。「宜蘭餅」更在宜蘭一帶快速展店至七個店面。
如今,一人工作室已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分工精細的眾多員工,廠房內冷氣開放,工作臺改為統一規格,烤盤也改換成白鐵皮。當初的大理石臺面的工作臺,早非必要了。但那張大理石工作臺已經在劉燈徽心中占了舉足輕重的地位,成為了「鎮店之寶」。
隨著雪隧開通,宜蘭的好山好水吸引了大批觀光客造訪。劉鐙徽進一步希望將這個屬於宜蘭文化的食品透由觀光深植在每個過客的內心。於是隨著宜蘭縣政府大力推動縣內工廠轉型為觀光工廠之際,宜蘭餅也加入專案,除了要讓消費者一目了然地認知宜蘭餅的產製過程,更要將牛舌餅的演化、宜蘭餅的發明製成文獻,變成博物館。
2009年10月10日,「宜蘭餅發明館」於蘇澳正式開幕。占地一千六百坪的館內,除了陳列宜蘭餅與各式各樣的美味中西糕餅外,也呈現出宜蘭餅的歷史資訊。
飲水思源》 醉心推廣傳統美食全力推銷故鄉宜蘭
宜蘭餅發明館的員工林聖凱說:「人家臭豆腐店是因為太臭被開罰單,我們是因為太香被開罰單!」當年由於位於羅東的「宜蘭餅」工廠被左鄰右舍抗議糕餅出爐時奶油氣味太香,幾乎聞不到其他味道,劉燈徽才將生產線移至蘇澳,進而策劃了宜蘭餅發明館。
「我們常笑劉董是過動兒!」林聖凱如此敘述:「常常跟你說了幾句話,一轉頭已經看不到人影。有時來工廠看,會指這說那的,指示我們要改、要裝潢,希望給消費者一個最好的環境。」即使常常被劉太太吳美鈴說性子太急躁,但是,想到甚麼便隨即出手實踐,無論大小細節,這便是劉燈徽式的劍及履及。
劉燈徽一直很想推廣傳統糕點,比如牛舌餅的前身「牛舌粿」,是早年農忙時期農夫們下午茶的點心。古早時代的農務需要靠鄰居一起完成,因為稻子的收割播種都是按照節氣走,必須在期限內完成工作,光靠一戶人家無法達成,往往今天大夥去誰家幫忙、明天又去誰家、後天再去誰家,當天的主人就必須準備點心茶水。而牛舌粿方便攜帶與保存,非常適合農夫們食用,是當時頗受歡迎的點心。喜愛傳統的劉燈徽一直想將這樣的傳統食品帶進市場,即使保存方式與時間有其限制,他仍不斷嘗試突破。
像牛一樣務實地埋首苦幹,是劉燈徽一貫秉持的原則。他也常常告誡員工,每一份原物料都是老天爺賞賜的珍寶,務必愛惜使用,不要大手大腳、不看作一回事地使用。過於浪費,則是暴殄天物。因此,做壞、破掉的餅並不影響美味度,會被拿來當作試吃品。腳踏實地、愛惜物力也是劉燈徽美德的體現。
如同當年劉燈徽的師傅所言,劉燈徽果真在糕餅這方天地中,闖出了自己的一片天空。他創設的宜蘭餅發明館,收藏與牛舌餅相關的各類文史資料、器具,在在顯示了他的思古情懷;對於故鄉宜蘭,更是不遺餘力地推銷。
「宜蘭餅」,可說是劉燈徽對於「飲水思源」所做的最佳詮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