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市長候選人陳時中提出要在公廁裝設免治馬桶的政見，民眾黨主席柯文哲批評說：「很難確保民眾每個都會使用。」他認為：「或許經過十年、二十年，國民水準提高了，大家都習慣用，要改也可以。」這爭議的重點在於：公共建設和政策應該領先或落後於人民的水準？公共建設和政策若領先人民的水準太多，人民可能無法善加利用或遵守，造成資源的浪費；公共建設和政策若落後於人民的水準，則可能造成社會運作的困難及人民的不滿。而很多場合中，優良的公共設施和政策是提升人民水準的重要因素和條件。所以有理想和能力的政治家常須讓建設和政策適度領先人民的水準。
台北市的公車和捷運
五、六十年前台北市的公車班次少而擠，車子來了大家蜂擁而上，若要有水準地排隊，可能等好幾班車還上不了，所以人民選擇沒水準。那時台鐵非對號車入站時，很多人為了有位子，車仍未停就把行李從窗子塞進去占座位，甚至由窗子爬進去搶位子，而不是乖乖排隊由車門上車。窗子為何開著而能進入？因為當時車上是沒冷氣空調的。當時的現象主要不是那時人民水準不夠，而是設施不夠。早在兩千多年前，管仲就說：「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
因此後來台北市公車的品質數量逐漸改善，大家很少上不了車，排隊上車成為搭公車的禮節，絶大部分人都變有水準了。現在公車品質數量更高，短程公車大家反而又不排隊了，因為人民的水準已因設施夠多、夠好，而不再表現在排隊，而表現在禮讓給更有需要的人，需座位的人上車後常有人讓座給他，排隊已非必要的水準。
公共設施改善能使人民表現更好品質的現象，也可在捷運看到。台北市將有捷運時，有些人擔心人民水準不夠而形成髒亂。但捷運通車之後，人民表現了超高的水準。捷運通車之初，有人形容說進了捷運站好像進入另一個世界，人們不須像某些國家的嚴刑峻法，也比在外面更守秩序和衛生且不喧譁。捷運站中乘坐電扶梯時靠右站，以使趕時間的人由左側行走的習慣，即使現在捷運當局已說不必，但人民還是維持這樣的禮貌。當初捷運的高建設品質使人民的水準得以表現或提升，不只成為捷運永久性的水準，也漸擴及捷運之外的社會。
由「破窗理論」看公共廁所
公共設施品質不好而使人民表現水準低落的現象，在公共廁所更為明顯。廁所可說是建設和政策品質該領先人民水準的最好例子之一，因為廁所髒時常迫使民眾無法有水準且正確乾淨地使用。一個角落髒了或積水時，下一個使用者就只好採用偏一點的位置，髒的面積於是擴大。既然已髒，使用者也不在乎它變得更髒。若政府不領導改變公廁，它就可能形成品質和人民水準惡化的惡性循環。有人即用這情況來解釋所謂的「破窗理論」（Broken Windows Theory）。
「破窗理論」指出，一個環境或都市若有某些地方品質低下，例如房屋的窗子破了，人們就會較不珍惜這地方，甚至被破壞的習氣感染，而對這地方造成更多破壞。髒亂落後的廁所是都市生活環境中極為顯著的汙點，也就是破窗，所以改善廁所衛生和其他品質，常是改善都市環境和提升人民水準的重要途徑。
我三十多年前即曾見到日本火車上有自動更換塑膠坐墊套的廁所，二十多年前巴黎即有每人用過即全室自動清洗的路邊公廁。四十多年前日本百貨公司來台灣發展時，就注意到廁所品質不如日本的問題，日籍經理以此為改善重點，如今乾淨的廁所已是百貨公司起碼的要求，有上百貨公司廁所之經驗的人，應該不會認為台北市民的水準太低。
反對免治馬桶的人，也不都是認為台北市民的水準不夠，有些人是認為台北市的公廁還有很多其他該改善的地方。不過以台北市的財政能力及人民水準，各項該改善的地方應該可以同時改善，而不是要先修好水龍頭才能換裝明亮的電燈。台北市住宅用免治馬桶的比例已甚高，有些人已習慣使用或因某些健康因素最好要使用，所以公廁的免治馬桶並非人民沒有需要或沒有水準使用。但有些人民確實擔心其衛生問題，因此除了必須有好的產品設計和清潔維護之外，也要有不同的設備供不同習慣和看法的人使用，就像現在仍是坐式、蹲式並存的設計。
公廁該不該裝免治馬桶，要由人民的需要來規劃並設法解決其相關的各種可能問題，不是用人民的水準或其他其實可解決的問題來反對改變。成功的人找方法，失敗的人找藉口，有關公廁的爭議，找藉口的人太多而找方法的人太少。
▲中國民主化的問題比公廁問題大非常多，但中共的心態和反對免治馬桶的人很類似。Adobe Stock
中國民主化問題 vs. 公廁問題
中國民主化的問題比公廁問題大非常多，但中共的心態和反對免治馬桶的人很類似。二十多年前中共官員說，中國人民的水準還不夠，所以不能採行民主政治。當時我曾跟一些中共人士說，至少上海、北京等大都市的水準已不輸台灣和其他民主國家民主化時的水準，應可先民主化。但他們當然不理會。現在中國的所得已高，教育普及，每年超過一千萬人從大學畢業，中共不能再大聲說人民水準不夠，所以中共改強調民主制度（免治馬桶）有缺點，而忽視非民主制度（現有公廁設備）有更多的問題。
人民的民主水準也和其他水準一樣須要教育，若有機會實習運用，更能進一步提升。偉大的人物要提出新的建設和政策來提升人民的水準，而非以人民水準不夠做為不改進的藉口。孫中山先生一百年前就主張讓一部分地區先民主化，並用軍政、訓政和憲政三個時期，讓人民學習而逐步提高民主的水準以達成民主。中共表面尊敬孫中山，還拿孫中山來罵蔡英文，但實際上他們卻不懂或無心參考孫中山先局部及逐步民主化來提升人民的民主水準之策略。中共至今仍以有些人民水準不足為理由，而堅持國家該由「有水準」的共產黨來統治。不過，中國有些廁所現代化和奢侈化的速度倒比台灣還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