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畫⊙毛球兔
第47期
幾年來離家在外的我,戲稱自己與同伴們為遊子。
有機會回鄉,每天清晨我定會打開簾後的落地窗,盼陽光能恣意穿透,深吸一口氣,十餘年來熟悉的氣息依舊。放眼遠望,對街的菜園是鄰居們的共同休閒,看著他們的身影正忙和,過兩天,家裡又添了幾把葉菜。深夜聽著螽斯嘶鳴,不願關上窗闔上熟悉的樂音。
夜靜,爸媽偶爾會在附近的巷子繞彎散步,我若在家也會加入行列。空遠遼闊的長巷,正在星夜中敞開。偶爾有汽車呼嘯而過,我想到輕點水面的沙鷗。哪家的花季正好,花香攀過泥牆引人猜測逗留。這種小巷,隔絕著市廛的煩躁,卻又不那麼鄉村。小巷曲折,有時一邊是屋,一側是田;有時緊臨火車鐵軌,蜿蜒細密地向深處靜靜走去,依然是星空,且同樣幽靜。
有時,我遙想著何謂鄉土與歸鄉。對審美或政策而言,鄉土當然只是其中一個選擇,所有說故事的人,面對複雜的族群或鄉土問題,總是拒絕給予最簡單的答案,一個個現實或溫馨的結局,讓這些問題永遠沒有正確解答,也讓我們嘗試反思自己的處境。生長在這片土地,難以漠然於歷史甚至認同問題。然而,從自身、家鄉至國族,是想得太遙遠了。
魯迅《朝花夕拾》小引中談及思鄉,想必讓許多人心有戚戚焉:「我有一時,曾經屢次憶起兒時在故鄉所吃的蔬果:菱角,羅漢豆,茭白,香瓜。凡這些,都是極其鮮美可口的;都曾是使我思鄉的蠱惑。後來我在久別之後嚐到了,也不過如此;唯獨在記憶上,還有舊來的意味留存。他們也許要哄騙我一生,使我時時反顧。」
時時反顧的對家鄉的情感,是對生命原點的寄託和拉扯,無論即將前往何處,它是催促前進的動力。然而,對許多人而言,那份不一定能解脫的眷戀,或渴望著理想中的家鄉,正是對生命本源的尋找。
我又再度離開家,離開那熟悉的環境與情感,想著何時能再吃到媽媽拿手的絲瓜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