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凯族阿礼部落大头目的家屋。
稣木古是阿礼部落唯一的民宿。
一路向南,先从屏东县三地门进入雾台乡,在林间颠簸蜿蜒了一个多小时之后,经过伊拉部落、神山部落再到吉露,终于来到井步山下。从井步山往高处深入云雾之后,才能抵达这一座古老的部落──阿礼。
遥远的距离,让人对遗世独立的生存地充满好奇。八八风灾后雾台公路柔肠寸断,部落已成空城的传言,让这座荒山蒙上神秘面纱。
前往阿礼部落路程让人惊心动魄。
崩壁连天 遗世独立
从屏东雾台蜿蜒入山,我们已经晕头转向,抵达井步山下,只想赶紧下车透气。阿礼部落族人包泰德与客家妻子古秀慧早已经在吉露崩壁前等待,成为我们两天一夜的向导。
放眼望去,连天的吉露崩壁映入眼帘,大自然的力量慑人心魄。眼前仅有一条窄仄的石头路,包泰德和古秀慧却甘之如饴。「日据时代都是用走的,以前的生活就是这样。」回想2009年八八风灾发生后的三个月,阿礼部落连外道路终于抢通,但是路况十分危险,崩壁到阿礼部落约6公里的路程,必须通过十多个发夹弯,步行一个半小时才能进入部落。
坐在包泰德小货车的后座,穿过一侧是崩壁、另一侧是悬崖的连外道路,我们无不惊愕屏息。阿礼部落唯一一条连外道路如此难行,族人往来自在,对外地人而言是场意外的挑战。崩壁在雨季时有落石坍方,悬崖甚至可见风灾时滑落的部屋,然而一路上蜿蜒窒碍的,又岂是这条唯一的道路,更是部落面对未来的挣扎。
抵达海拔1,200公尺,位于井步山山腰的阿礼部落,就像到了另一个世界。
如今几乎成空城的阿礼部落。
坐在苏木古民宿外被自然环抱,身心舒畅。
云雾飘入屋内
抵达阿礼部落才傍晚4点,山里已烟雾缭绕,有如置身云端。
包泰德和谷秀慧经营的稣木古民宿,是这条台24线公路的最后一个部落的最后一户人家,也是两人接待旅人的地方。民宿建筑简单质朴,用石板屋设计包覆,鲁凯特色一览无遗;两间房都是木质地板通铺,最多共只能容纳10人。打开民宿房门,就能远眺群山,看着云雾飘入屋内,是从未有过的体验。
搁下行李,包泰德夫妇和我们聊着天,以雾为被,以山为枕。他们知无不言,从阿礼的生态环境,聊到部落的去从。
漆上百合的天线接收器。百合花是鲁凯族重要的象征物,代表纯洁。
古秀慧用木槌制作皮雕,为部落的生存做了许多努力。
会呼吸的石板
趁着太阳未下山,我们赶紧前往头目的家。头目的家是鲁凯族的传统建筑,石板屋会呼吸,因为都用石板、石头堆栈,和屋外的空气相互流通。当家头目家屋基座已有300年,建物有150年。这位头目家族的后裔,小心翼翼踏上会呼吸的石板,诉说部落千年的故事。
古秀慧料理的家常菜。
屋内存放许多古陶壶,壶口总有缺口。因为早期族人远离,为了日后相认,就从家族的陶壶口,取走一小块陶片,陶片成为家族的信物,和原乡的记忆。也因为没有文字,都是用图腾表述历史,用口述代代传承,屋里的每个对象都饶富意义。从家屋外的祖灵柱,以及高地落差的台阶设计,都是传统鲁凯族阶级制度的象征。
包泰德一路解说,带领我们走进部落古道。
Sasada古道仅容一人,不能并排而行。
从上部落远眺已天崩地裂的下部落。
包泰德、古秀慧夫妇坚持在阿礼部落生活。
没有收讯的原始生活
入夜之后,阿礼部落静谧漆黑,整座部落如今只剩三个人居住。
八八风灾前有43位族人,风灾之后,后盖的下部落满目疮痍,面临迁村的命运,当时只剩下四户共五位族人坚持留在原部落。长治乡百合永久屋建好后,大部分族人以一屋换一屋的方式入住,与同为鲁凯的吉露、佳暮、雾台,和部分的排湾族达来、德文部落同住百合,偶尔才回到山上老家,探视过往的家屋。
部落景物依旧,人事已非,唯有稣木古民宿点亮了一盏灯。吃过古秀慧的家常菜后,她一面手工皮雕制作书夹、书套,一面聊起部落事。为甚么坚持留下来?这位客家媳妇非常务实,直探生活的本来样貌:「大家会用很浪漫的角度看待我们,想知道有没有甚么浪漫的理想、伟大的故事,但最后我们留下来就是柴米油盐,没有别的。」屏除看待他者容易陷入的眼光,生活其实不需太浪漫,也不需过分悲情。
当天晚上,好像已经聊完古今的阿礼事了,看看手表竟才不到九点,没有干扰的生活,只有简单的虫鸣鸟叫。生活分享中,我们看见自足的快乐,也听见无奈的声音。
「我们努力在这里生活,不就是文化吗?」
隔日,吃完早餐,包泰德带领我们走Sasada古道。Sasada古道是阿礼部落联络上部落和下部落的要道,由族人以人工方式,贴着山壁而建,狭窄难走,仅容一人通过。包泰德沿途解说各种植物的特性,植物与部落文化的关系,信手拈来。
阿礼部落近几年备受注目,许多人对这座地缘遥远,甚至曾被文献遗忘的深山部落感到好奇。民国六十余年台24线开通至阿礼后,部落才开始较频繁与外界接触。许多人想前往一探究竟,尤其在八八水灾之后,重建的阿礼部落希望以崭新的面貌呈现在世人眼前。于是阿礼最原始的自然生态被关注,吸引赏鸟、赏蝶的旅人前来。
阿礼部落的地缘困境,其实是原住民各部落的问题。最原始的居住地大都安全,但是随着人口增加、部落扩张,族人开始扩建居住地到附近不安全的地区,灾害时就容易受创。阿礼部落原始建造的上部落几近完好,后扩建的下部落已然崩毁。
外界对待原民部落,总会有既定的印象,希望部落有想象中的样貌,所以时常将文化化为图腾或展演。但是古秀慧告诉我们:「我们努力在这里生活,不就是文化吗?」这句话让我难忘,也不断响应着自己几年来看待部落的眼光。
古秀慧曾积极希望族人能回乡重建,但现实的生存却是很大的问题。如今部落仅存三人,究竟该何去何从,夫妻俩无奈着。然而走在包泰德和古秀慧身后,总觉得族人就是部落最美的风景。走一趟阿礼部落,她的沉静她的寂寥,让我印象深刻。而透过族人的眼光,你会看见不同的阿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