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裁之所以独裁,必须有很多帮凶。失去内部的监察、无人敢讲真话、不敢揭露真实的信息、一味掩盖事实,这都是助长专制的温床。
刚下档的日剧《监察役野崎修平》,讲述的就是一个尽忠职守的监察人对抗社长的故事。这是根据漫画改编的同名电视剧,舞台是一家名为大空银行的地方型都市银行。男主角野崎修平由织田裕二担纲,演出的角色是这家银行的分行行长。
温厚笃实的银行家
一开场,他就有着悲剧性格。当时他放款给一家小企业,可是银行内众人皆说不可,因为这家小公司状况不佳,贷款给他们风险太高了。银行可是晴天巴不得借伞给你,雨天反而要收伞回来的行业。可是野崎却反其道而行,把钱贷了出去,最后这家公司真的倒闭了。这时野崎该要负起责任来了!想不到,那家小公司的社长夫妇一起来银行还钱。公司虽然倒了,这对老夫妇不愿连累对他们伸出援手的野崎,把存下来的一笔将来要给女儿办婚事的费用,还给银行。
第一集还描述了野崎的另一个故事。他本来是银行内的菁英,后来因为部下偷盖他的印章,导致他必须负起责任。他二话不说,毅然负责,维护了部下。可是,他的银行生涯从此背负污名,他也没去辩解分说。他就是这么一个温厚笃实、不适合在权力争夺场中厮杀的男人。
这时,银行高层决定关闭分行。野崎被调任,担任公司的内部监察人。对于他来说,这是升官,而且是社长亲自任命。一上任,他就收到一封内部的检举信件,被检举人正是当年偷盖他印章的部下阿部龙平,他现在已非吴下阿蒙,早已高升到董事的职位。阿部这时来动之以情,希望他停止调查。结果,野崎有股傻气,硬是要查下去。隔天几个人暗夜偷袭了他,打得他鼻青脸肿。刚当上监察人的他,就这么负伤上班,一跛一跛地走进办公室。随后,他饱受黑道威胁,连累妻女,让他们连夜收拾细软,暂时搬到外地。这些黑道和公司内高层有勾结,他心知肚明。
随着剧情的进展,银行内有更大的黑暗陆续浮现──社长京极雅彦(古谷一行饰演)也逐渐露出独裁的本相。他把一向替他担任黑手套的武田真吾(岸谷五朗饰演)调回总行当副社长,又把立川祥子(松岛菜菜子饰演)拉拔为第一个女性分行长。京极社长长袖善舞,无非想营造开明的假象。他唯一失算的是,野崎修平不是一个可以被摸头、被收服、被控制的人。野崎并没有记取以前的教训,变得世故而且可以妥协。他介入银行多年前的一宗放贷案,当时银行违反常态的放款一百亿给一对老夫妻,最后那老夫妻无力偿还,银行便把他们位于银座的房屋土地收走。这却是早先就设计好了的,因为背后有京极社长和首相不能说的秘密。
意外当上新社长
大致上是这样,就看着野崎奋力扒粪,越来越臭不可闻。京极社长为了阻止他,不惜许之以董事的席位诱惑他,说将来自己退休后,准备让他继承社长之位。可是,野崎修平坚持不妥协,就是要查到底。武田曾经拉拢他,银行内的政治斗争中,谁都想拉野崎加入,他却坚持中立,不涉入派系。
因为他走得正,谁也拿他没办法,他反而树立起一股声望,颇得银行员们的敬重与崇拜。尤其是股东大会上,他如实向股东们报告银行诸多弊端,此举必然影响股价,招致股东的不满。可是他一人上台,承受所有压力,在台上声嘶力竭,滴水未进。何苦呢?因为他坚持银行的诚信。可是,股东大会的讯息揭露,仍未动摇京极的体制,公司内多的是观望的、游移的高层。基层员工却暗暗人心浮动,他们佩服野崎的正义与坚持,纷纷为他效力。
后来,野崎发现,京极社长为了自己的延任,罔顾银行资不抵债的事实,想透过与其他银行的合并,再上层楼。野崎看穿了,京极不倒,大空银行永远无救。为了银行,他下定决心拉下社长。最后,他不择手段,拉拢武田,说服山头势力,结合银行内外的势力,使得社长下台。这段是全剧最精采的部分,一个正义感的监察人,竟然变身为权谋家。武田问他,「你真看不出来啊……」野崎说,「我是被你们陷害无数次所锻练出来的。」武田哈哈大笑。
京极下台后,武田推他当新社长。虽然他推辞,后来为了银行的新气象,还是接受武田的让贤,接受新社长之职。
「一日社长」的潇洒身影
上班才一天,野崎就必须下台。因为,京极社长去找首相,希望政治力介入。可是他被首相拒绝了。京极社长一向视银行为自己的私产,既然自己不能续任,便决心毁了它,来个玉石俱焚。他把野崎当初调查的资产负债报告提交给政府。于是,一夕之间变了天,政府决定接管银行,所有银行的高层,包括野崎自己,全部没了工作!
可是,野崎做错了吗?他也问过自己。自己调查出来的真相,使得银行被政府接管。因为坚持监察银行内部、坚持真相的结果,银行下场是如此!
京极的独裁心态是,宁可送给政府,也不让这些他视为家奴的员工接手他的银行。他视银行的行员为羊,视役员干部为看羊的狗,他宁与外人,不与家奴!他想要的是一直无限期地干下去。
野崎修平最后的身影,令人动容。最后他离开银行,获得全体员工的送别。没有多余的言语,连素来和他作对的也给予礼敬。
他默然的走,获得全体员工的尊敬。因为他坚守监察人的职分,公道自在人心。他坚守的价值,其实是银行业的基本。京极只是把银行当自己的禁脔,发自内心的不想放手。他对于监察人,只想利用他来斗争对手,不是来监察自己。当事情不利于己,他就想收买;收买不成,就迫害你;最后没招了,就玉石俱焚。一个公司有这种领导人,注定倒大楣。一个国家有这种领导者,百姓一旦明白过来,国之将亡可期也。
我觉得,京极毕竟也是银行界的高层,他未尝不想坚守基本原则。但是他当头已久,沾染太深,想回头也难。他心里暗暗妒忌着野崎这种纯真的男人,这是我的解读。他起用野崎,也是因为他一丝的善念,期望他振衰起弊是未必,但是清新门面是可以预期的。如果,野崎只办下面的人是可以,一旦办到自己头上时,京极就不干了。所以,真改革还是假改革,你就看最高当局自己改不改。他愿意改自己,放下权位,一心为公,那就是真的;只改别人,雷厉风行地,可是自己不能改,他都是假改革之名,巩固自己权力。
这部片给我很深的感触,对比中国大陆的政局,我感慨犹深。人们从不缺乏独裁专制者,却很少人敢坚持职分,愿意为真相奋战到底。我们需要野崎修平这种人,不需要京极雅彦这种人。这有赖于人民良知道德的觉醒。长路漫漫,我怀抱着一丝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