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時報》專欄作家、普林斯頓大學經濟學教授保羅.克魯曼(Paul Krugman)2008年戴上「諾貝爾經濟學獎」桂冠之後,名聲鵲起,不僅在美國,在台海兩岸,也成了名人。台灣媒體把他捧上天,讚譽他是「自凱因斯以來,文章寫得最好的經濟學大師」,誇他在世界經濟學界一言九鼎等等。中國官方也邀他去北京演講,先是捧到天上,後因克魯曼在專欄中批評中國政府操控人民幣匯率等,北京媒體又把他貶到地獄,罵他是政客,美國政府發言人,幾乎成了中國「公敵」。但無論是台灣媒體的歌頌,還是中國報紙的先捧後貶,其實都是對克魯曼的「誤讀」,不瞭解這位所謂「經濟學大師」到底是怎麼回事,尤其他在美國的真實情況。
在美國以及整個西方,經濟學家基本是兩大派,一派承繼米瑟斯、海耶克的市場經濟,強調自由競爭,避免走向社會主義或共產主義計畫經濟的「奴役之路」;一派是凱因斯的傳人,看重國家干預經濟,宏觀控制,推崇福利社會,實質是邁向社會主義。而克魯曼則被視為凱因斯的「美國掌門人」,他的經濟學著作和《紐約時報》專欄,幾乎萬變不離其宗,全部是宣揚凱因斯主義,主要觀點是:政府的干預是防止衰退變成蕭條的最好辦法。所以他極力推崇二戰時美國總統羅斯福推行的政府干預經濟的「新政」。在布希總統兩屆任期中,克魯曼整整罵了保守派政府八年,尤其批判共和黨的經濟政策和羅斯福的新政「背道而馳」。
諾貝爾獎越來越「貶值」
雖然克魯曼獲諾貝爾獎後,似乎名氣和影響力更大,但熟悉美國情況的人都知道,那也是在很小的圈子。首先因為他寫專欄,主要發聲的陣地《紐約時報》本身已因廣告縮水、網絡媒體崛起、尤其自身的左傾,而導致發行量連續下降,影響力今非昔比。目前《紐約時報》發行量已不到《華爾街日報》(全美第一)的一半,全美排行已降至第三(第二是《今日美國報》)。其次是克魯曼是美國經濟學界人人皆知的左派學者、凱因斯的精神弟子。在全世界都走向市場經濟,人類的歷史已證明凱因斯的國家干預計畫之路完全走不通,並帶來災難的現狀下,那些繼續宣揚凱因斯主義者,被那些真正懂經濟學、看重自由市場的人們近乎不齒。
克魯曼拿的「諾貝爾獎」,瞭解內情的人都知道,很大程度是「反布希獎」,因為克魯曼一直痛斥布希和保守派,是狂熱的左派分子。他在新著《一個自由派的良知》中也承認,年輕時就熱中左派意識形態,「為左翼政治候選人挨家挨戶地奔走」拉票。九十年代柯林頓選總統時,他還跑到電視上演說為其助選,毫不掩飾他的左派立場。
在美國,諾貝爾獎並沒有給克魯曼帶來多大光環,因為這個獎已越來越沒信譽,甚至成為笑料。和平獎曾頒給北越的共產黨頭子,以及恐怖主義者的巴解主席阿拉法特等;文學獎給過一串三流左派作家等。而今年的和平獎,則給了甚麼貢獻也沒做出的歐巴瑪,更讓世人在跌破眼鏡中,知道諾貝爾獎是怎麼回事。因而對克魯曼獲諾獎,很多美國人也只是聳聳肩。除了科學獎項,其他諾貝爾獎,基本上都只是讓人「莞爾」一下而已。
極端的凱因斯主義者
中國媒體開始貶克魯曼,並不是他們知道了真相,而是因為他們更不瞭解美國。雖然中國媒體上也有評論說,克魯曼「支持國家積極干預市場,是個徹頭徹尾的極端凱因斯主義者」、「不折不扣的反自由主義者」,但起因卻是跨入今年之際克魯曼寫的兩篇專欄,批評中國當局操縱人民幣(不升值),對美不公平貿易而獲巨額順差;同時為歐巴瑪的貿易保護主義政策辯護,說這是必須的。克魯曼警告說,如果中國不拋棄重商主義,美國不惜跟中國全面貿易戰;如中國使出殺手鐧--大量拋售所持美國國債,克魯曼會寫信致謝,說美元貶值只能有助提升美國的競爭力和就業。
這下激怒中國官方媒體和御用評論員,他們幾乎不約而同把克魯曼劃入「反華」勢力,說他「語調之尖銳,比得上任何一位反華派議員」,「顯然是在為美國政府說話,充當政府的代言人」;並把克魯曼的文章視為美中「新一輪貿易大戰的宣言書」,痛斥他的文章「既缺乏邏輯性,又不符合事實,而且充滿了誤導」,是「傲慢與偏見」,是「烏鴉嘴」,是「十足的美國政客」等等。中國的媒體居然也蔑視「政府的代言人」,真有意思。
克魯曼洗「三溫暖」
而半年多前,克魯曼第一次到中國,被從飛機場直接送到了北京中央電視台的經濟頻道《對話》演播現場,當作貴賓。現在像是被洗「三溫暖」,從熱池子一下推到冷水坑。
但中國的大批判,完全是因為不瞭解美國。克魯曼雖是左派學者,但他根本不是甚麼政府代言人,只是有個在大報寫專欄的位置而已。批中國的根本原因,是因為作為凱因斯的傳人,他痛恨市場經濟,對中國現在往資本主義道路上走很反感。他寫那種文章,是發洩對自由經濟的潛在憤怒。所以有中國讀者也都看出來,他的文章「缺乏理性分析,更多是情感發洩」。
對克魯曼的這種反資本主義的左傾情緒,美國保守派媒體《華爾街日報》當時曾發表社論,批評克魯曼對中國經濟的錯誤指點,尤其批評他的支持貿易保護主義政策的荒謬,今天任何有點常識的經濟學家,都不會再支持打國際貿易戰,因為這會給美國以及全球經濟帶來災難。
從台灣到中國,對克魯曼的「誤讀」,至少反映出,人們多麼容易被名人的光環晃花了眼睛,而不識左派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