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虽然不知道他的生日,但原本就打算要送他一个连珠印章。她已经从她收藏的印材里挑好石材。现在他要求一个荷包,她得拨出时间进城去准备布料与丝线......
艾利克说要在西雅图待上三个月,所以竹君就开始思索着该做哪些准备。
「我应该带哪些东西呢?」每个地方的食材都不一样,可是欠缺一项调味料,一道菜就会完全失败,这可得事先研究一下。
「到了那里妳可能要跟皮特抢厨房。他是我的老管家。」艾利克摇摇头。
皮特从艾利克父亲的时候就担任了布兰森家的管家,父亲死后,就一直跟着他。
「他对厨房有绝对的占有欲,妳得跟我一起忍受他欠缺变化的食物。这是他唯一的缺点。」他哈哈大笑。
「所以我甚么都不用准备?」她不确定地问道。
艾利克看着她微微皱起的眉头想了想。「嗯,带着妳品茶的所有用具......我喜欢妳泡茶给我喝。喔,不了,还是另外准备一套吧,以后就留在西雅图。还有,妳的古琴也可以一起带去。」
「古琴?我可以带多少行李?大小与重量有甚么限制?」茶道的那些器具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主要怕打破,包装会比较厚重些。
「妳尽量带吧!即使带上一个货柜都没有问题。」艾利克淡淡地勾起嘴角。
「呃!」她一楞,但没有继续追问。大概他舍得航空运费吧!
「我们可能会参加一些宴会,妳会需要一些宴会用的服装。」他再想了想又继续交待,「妳可以带一些渡假时的用品。」
「还有!」他笑得很灿烂。「我可不可以要求一件事?」
「甚么事?」她明显感受到他心情的转变,笑得像个孩子似的。
「我生日是4月25日,我可以指定妳送我一件生日礼物吗?」现在离4月底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从来没有人跟我指定生日礼物!」竹君笑着看他。或者西方人比较直接。「甚么礼物?」
「我要一个荷包,妳亲手做的。」艾利克的眼底透着渴望。
「荷包!」竹君又是一楞。
「可以吗?会不会很花时间?」艾利克觉得她的手巧,做一个荷包绝对不是难事,但不知她会不会觉得为难。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她是服装科出身的,简单的绣花还难不倒她。思索了几秒钟后对他说:「你喜欢甚么颜色的荷包?」
「只要是妳做的,甚么都好。」他笑容可掬地看着她,心上悬着的石头落了地。
竹君虽然不知道艾利克的生日,但原本就打算要送他一个连珠印章。她已经从她收藏的印材里挑好石材。现在他要求一个荷包,她得拨出时间进城去准备布料与丝线。既然要进城,那就把所有的事情都一起办了,还有,应该约馨云见个面。
她出门前把一锅牛肉汤放在电子炉上维持着温度。这个新式的炉台特别适合熬高汤以及长时间炖煮肉品,因为能够把温度一直控制在一个高度,所以水分不会快速蒸发,可以连续炖上个三天三夜也不会焦锅。
万一真的焦锅了,它还有自动传感器,会自行断电。除了牛肉汤,她还准备了几道冷盘,从冰箱取出就可以食用,面条她也已经下好了,所以中餐与晚餐,艾利克只要在面条上浇上热汤,就可以自己解决。
他对于今天的中、晚餐必须自己动手这件事,一点怨言也无──这自然是为了他所期待的荷包。
* * *
「妳买了这么多东西!」馨云看着竹君车子后座的大包小包。
竹君去接馨云的时候,已经到了晚餐时间了。她忙了一天,才把所需要的东西购齐。「后车箱也是满的。」她告诉馨云。
「做甚么买这么多东西?」
「星期天我要跟老板一起去西雅图三个月,他要我准备一整套品茶与品香的器具。」竹君简单解释。「妳想去哪里吃饭?」
「我们去淡水,好吗?」真理大学那边有几家很好的餐厅,可以看淡水河的夜景。
「妳不饿吗?从市区开到淡水都七、八点了。」
「没问题啦!妳开车就是了。我们可以在车上聊天啊!回程妳直接开回阳明山,我搭捷运回家就好。」上车之前她都盘算好了。
「嘿!妳知道妳的老板是谁了吗?」馨云问。
「上次妳不是说要上网去查?」竹君并不在意他是谁。
「我以为妳一直没有打电话来是因为妳已经知道了。」馨云顿了一下。「他是世界上前十大富豪。」馨云把她所知道的讯息大致向竹君解释了一下。「一年前为了慈善活动,妳知道和他共进一顿晚餐的资格,最后以多少钱标售吗?一千万美金!只为了一顿晚餐!」
「我知道他很富有,但还是没料到他这么富有。」竹君是有些讶异。
艾利克只有说到他创业的过程以及与家人的关系,却没有提到他所拥有的财富在世界上的排名。
「妳的反应就是这样而已?这两个多月来妳天天跟他共进晚餐,不是吗?算算妳赚了多少钱,大富婆耶!」馨云作弄她。
「在我的眼里,他只是个寂寞的人。」竹君笑笑。
「人的财富到达一定的数量后,就会变成是负担。即使是一间不会动的房子你都不能放着不管。否则台风天里,有个甚么被风刮跑砸到人了,你还是得负责。除了这些问题,还得每年按时缴这个税、那个税,漏缴了还要被罚款。车子也一样,开在路上总有风险,财富越多,风险越多。」
「唉,也只有妳会这么想,但妳的确说得有理。」馨云点头同意。
「至于达到像艾利克那样财富的人,不仅得顾虑自己,还要顾虑到一堆人的生活与家庭,当然还有免不了的,各方势力对他的财富的觊觎。在古代,有这种财力的人往往是帝王借口诛杀的对象;在现代,如果生在错误的国家里,这样的事情还是可能发生;如果生在民主自由的国家里,他仍然是绑票与恐怖分子攻击的目标。又何羡乎?」
「说得是。」这三个字是馨云的口头禅。「我也不羡慕他。但我还是好奇,一个富豪的一天是怎么过的?」
「要我说,我只能告诉妳他在台北这几个月的情况,可是我觉得他在其他国家的生活可能也相去不多。」竹君猜想着。
「因为能够接触到他的人很少。在一大堆保全人员的戒护下,他自己又似乎没有走入人群的欲望。每天规律地运动,大部分的时间都泡在书房里看着计算机屏幕。他连电话都很少打。」
「那么,妳就是他一整天唯一可以看到的人!」
「所以妳不觉得他很可怜吗?」竹君笑笑。
「错!他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馨云以明显的嫉妒语气说着。
「唉!」竹君轻叹一口气。
「妳有事没说,是吧!」
竹君点点头。把艾利克喝醉酒那天说的话告诉馨云。
「妳怎么想呢?」馨云问。
「我们之间有太多差异,我没有想甚么。」她早就学会活在当下的道理。
「......」馨云不能凭空安慰竹君说她和艾利克没有甚么差异。这个差异不在财富的多寡,而是在生活方式、思惟,再加上艾利克的亲友全都是外国人,竹君需要适应的问题比艾利克多太多。
「别担心,缘起缘灭,随遇而安。」竹君拍拍馨云的手。
当初不是曾经以为就要结婚了吗?最后却莫名其妙地结束了。但是在她来看是莫名其妙、愚昧至极的理由,却有人那么在乎。那么,那些莫名其妙就变成天大的理由,天大的难关。
「人的心,原本是自己可以掌握的,但是如果自己愿意放弃做自己的主人,那么外来的所有意见、意识、念头,甚至看不到摸不着的灵体,都能够变成他的主人,主宰着他的意志与未来。」
「妳说的是那个没有主见的烂人。」馨云口下不留情。
「唉!妳何必骂他。他只是个可怜的人。做不了自己的主,会快乐吗?」竹君摇摇头。她真的不恨他。
「他不快乐,就把周遭的人搞得跟他一样悲惨。这样自私自利的人,说他烂还是没说到位。」馨云鄙夷地说。
「我不恨他,相反的,我很感谢他。我从他身上学到很多事情,打破了很多迷思与执着。虽然过程很痛苦,但如果不是那些事情,也无法造就今天的我。」竹君笑笑。
「真的!」竹君伸手拍拍馨云。「我觉得自己活得很好,每天都那么精神,那么感激造物主。」
「好呗!」馨云说完叹了口气。
「不说我的事了,妳呢?那位向先生怎么样了?」看得出来馨云心事重重。
「唉!」她再次叹息。「我好像把事情搞得越来越糟。」
「怎么了?」竹君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