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3月18日半夜,台湾有将近七万人不睡觉,紧盯着来自某处现场的实时直播,同时在社群媒体上大肆转贴讨论。隔天,电子媒体才陆续开始报导这起后来被称为「太阳花学运」的立法院占领行动。
2014年3月24日早晨,为让更多人了解学运诉求,网友发动群众募资买下国内、外报纸广告。短短三小时便获得超过三千人响应,最后成功在《纽约时报》与国内数家报纸头条刊登广告。
这些一连串的自发性行为,最终促使3月30日那天,超过40万黑衫军走上街头表达不满,是继2013年8月3日「万人送仲丘」的25万人后,再度创下公民街头运动纪录的又一里程碑。
从前要从事社会运动,得自己印文宣、上街发传单募款,或是依靠政党资源。然而在太阳花学运中,我们可以看到如今的街头运动已经来到「数字原住民」这一代,他们打破父母长辈强加的「草莓族」印象,以数字科技的近用优势,加上高度行动力和创造力,用键盘参与公民革命,证明他们不是「没有竞争力」的年轻人。
立法院占领期间的电子论坛PTT服务摊位。刘祖澔提供
网友自发提供现场直播服务是这次立法院占领行动能够迅速引起网友讨论的重要关键。李唐峰摄影
陈文成纪念基金会执行长张龙侨。李唐峰摄影
电视台没画面?自己架直播!
3月18日晚间,当数百名学生突袭立法院宣告占领议场后,消息透过网络迅速传递,许多人都在问:发生了甚么事?为甚么要占领?警察呢?想了解进一步信息,打开电视台从1转到100,却没有一家媒体在报导。情况混乱,一时间气氛紧绷,网友惶惶不安,议场内、外也因为信息不连贯,开始出现错误消息。
陈文成纪念基金会执行长张龙侨(网络昵称Longson)当晚刚好跟着学生一起进到议场内,他说:「占领过没多久,就开始听到外面在传很多错误讯息,甚么有学生在议场内大小便、破坏公物。刚好我手上有iPad,也有担任过计算机工程师的经验,于是就简单利用现成软件先架起直播,直接让大家亲眼看、了解立法院内现在状况如何,场外担心的朋友也会比较安心。」
张龙侨使用的是国外知名影音直播网站「Ustream」,因为有推出App软件,即使是一般行动装置也可以使用,加上该网站在直播时同步将档案存在云端,少了档案备份的问题,更没有频宽限制,在这次的运动中是最被广泛使用的网站直播工具。虽然当晚缺乏稳定的网络与脚架,甚至只能克难使用拖鞋支撑iPad,但张龙侨表示幸好有实时的现场直播,让外界可以迅速掌握立院内状况,撑过情势最险峻的第一晚。
由于无法从其它地方得到第一手信息,网友纷纷涌入网站收看直播,光是占领立法院的当晚凌晨5点,Ustream便创下近七万人同时在在线观看的纪录,直到4月10日学运退场当天,该直播共累积约310万收看人次。日文影音网站「NICONICO动画」的立院直播频道也累计超过800万人次与将近400万的网友留言纪录。
张龙侨说:「其实现场有很多媒体也跟着进来,他们SNG讯号一定比我们的3G上网好很多,可是他们不愿意做(直播)。媒体不长进,我们只好自己来。」
这句话,一语道破这场公民自发运动的根本原因──原有社会机制开始失灵。
零时政府推出「你被服贸了吗」网站,只要打入公司名称就可以知道自己有没有受到服贸协议影响。网络撷图
太阳花学运相关网站过多,零时政府架设「Hackfoldr」网站统一整理。网络撷图
民众自行设计、印制传单宣扬理念。李唐峰摄影
立法院内的公民自发性成立翻译小组。刘祖澔提供
信息开放透明 才有对话可能
随着电子媒体开始报导占领立法院相关消息,服贸与学运瞬间成为台湾最热门的话题。由于政府在服贸上的不透明作业,民众即便想讨论也不知从何下手,就算网络上流传着各式各样的「懒人包」,但懒人包也存在着论述过于直观简略、缺乏脉络容易断章取义、立场不够中立客观等许多争议,加深了公民参与的困难度。
基于对服贸信息的渴求,许多公民开始自发整理相关资料,各种网站、简报如雨后春笋般出现。例如推动信息透明化的团体「零时政府」(g0v.tw)推出「你被服贸了吗」网站,让还不清楚服贸协议影响面的人可以直接输入公司行号,查询自己是否受到服贸影响。在网络上昵称为「食梦黑貘」的展竣创意技术顾问洪进吉也制作网站「服贸东西军」,陈述正反方意见,并搭配「服贸跑马灯」以时间轴呈现各方论述,让网友全方位掌握服贸讯息。还有网友自行整理条文后架设「自己的服贸自己审」,将服贸条文与公听会影音文字纪录分类整理,方便民众检视产业开放内容并进行相关讨论。
此外,从去年(2013)便开始致力于推广公民参政平台的「沃草团队」(Watchout),陆续推出网站「国会无双」(立法院会议live直播与专题评论)、「市长,给问吗?」(由网友投票选择问题针对台北市长候选人提问),虽与服贸没有直接相关,却也提供了公民监督政府的平台。
这些网站虽然方法各有不同,却都以公开信息为主,不涉入价值判断与立场选择,将诠释权留给民众。而当这些信息透过脸书与其它社群网站的分享,经过「百家争鸣」的讨论,在极短时间内触及大量网友后,群众力量开始串连。
网友制作的「占领立法院全球传播图」,一目了然全球各地反服贸的状况。网络截图
监督立委的「割阑尾计划」网站。网络截图
太阳花学运也促成专为社会运动服务的群众集资平台「VDemocracy」成立。网络截图
从前「万人响应一人到场」的时代已过去,现在公民运动是「键盘革命」的时代。白川摄影
一脚云端一脚土地 键盘革命时代来临
随着讨论热度提高,大量公民开始走上街头,各种辅助功能的网站应运而生,其中不能不提的就是在这次学运中诞生的「VDemocracy」群众募资网站。
在学运发生之初,为让习惯接触传统媒体的阅听大众也能了解学运诉求,网友自发性地在群众募资网站「FlyingV」发起募款,希望在《纽约时报》和《苹果日报》上刊登广告。没想到提案上线不到三小时就达成633万元的目标,最后共得到3,621人合计693万多元的赞助,刷新台湾群众资助纪录。虽然因为违反募资平台的契约规则,FlyingV遭到罚锾五万元,却也间接促使专为社会运动服务的群众集资平台「VDemocracy」成立。
成功在国内外各大报纸刊登广告,更激发了「键盘乡民」付诸行动的信心,他们利用google地图,制作「占领立法院全球传播图」(说明海外声援反服贸的空间分布状况)、「占领立法院地图」(详细说明物资、医疗、动线、活动等立法院现场布局情形)。连「服贸东西军」网站也推出「人民力量地图」,以脸书打卡次数突显民众参与程度,更不用说在3月30日凯道活动上,学运领袖林飞帆要求大家轮流到立法院排班后,随即出现的各种「立院排班表」协作平台。
因为太阳花学运的相关网站过多,零时政府还为此开发「Hackfoldr」入口网站,在单一页面整理各项网站、影音转播连结、文字转播以及物资募集清单,网友只要点选左侧页面就可查询相关信息。
这股「网站学运潮」,就连传统媒体也嗅到了。学运期间,《苹果日报》网站使用「timeline」、「OpenStreetMap」网站工具,推出「太阳花学运全纪录」时间轴及「黑潮袭凯道,新闻打卡地图」,读者可自由选择以时间和空间的角度快速浏览事件;创新的尝试也成功吸引网友注意,翻转传统媒体形象。
即使太阳花学运暂时落幕,但网友的创造力和热情仍持续,如监督选区立委、行使罢免权的「割阑尾计划」网站,以歌声实践学运遍地开花口号的「仿声鸟快闪计划」,还有记录学运珍贵过程的摄影集募资计划……
从前「万人响应一人到场」的时代已过去,如今这群数字原住民已经觉醒,他们一脚踩在云端、一脚稳踏土地,在虚实之间,让我们看见台湾年轻人的科技创造力不容小觑,键盘革命的时代已经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