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低薪由来与出路

台湾八大公股金库仍占有整个台湾金融市场的49%,即一半由国家控制。叶俊宏摄影
第188期
曹长青
作者为美籍华裔评论家,网络影视评论「长青论坛」主持人。

台湾的低薪一直被讨论,因为据统计,过去15年薪资没有增加多少。这不仅是低薪,而是整体经济出现问题,导致薪资成长滞缓化。很多经济专家指出各种原因,很多是从技术层面,其实最根本原因,是台湾长期(过去六十多年)国营化程度太高,政府控制太多,整体经济没有充分市场化的恶果。

当年蒋介石国民政府撤退到台湾,接收了日治时代的经济。由于为了「反攻大陆」的整体战略,所以基本实行了国家战时经济体制,也就是更多国家掌控。即使后来蒋经国时代,有了十大建设等,也跟后来国、民两党政府的「前瞻计划」一样,属于基础建设投资,是国家投资,而不是引入外资。所以从大框架来看,一个甲子以来,台湾的经济基本属于国家控制型的,或者说国营成分占相当主导的。直到今天,所谓八大公股金库(国家主导的银行)仍占有整个台湾金融市场的49%,即一半由国家控制。

蒋介石的经济思维来自中国抗日时的战时经济,需要国家控制,全面为抗战服务。当时国民政府的著名经济机构「能源委员会」,成员多是从左派根据地的伦敦「政治经济学院」留学回来的信仰社会主义的费边社成员,他们压制中国当时的私有企业,推行政府包揽经济的政策,其主要成员翁文灏和钱昌照等,最后都投靠了主张计划经济的共产党。毛泽东的所谓平等观,最能吸引完全不懂资本主义市场经济的绝大部分中国文化人。

蒋硕杰为甚么败给了王作荣

蒋介石到台湾后认为必须改革经济,所以从美国请回了在英国留学时师从市场经济大师海耶克的弟子、在美国当教授的蒋硕杰博士,首创了台湾「中华经济研究院」,蒋硕杰为首任院长。但蒋硕杰的自由经济理论在国民党天下竟毫无用武之地。虽然蒋介石也听取了他的高见,但他却遭到台大经济学教授王作荣(后出任国民党监察院长)等人的公开反对。蒋硕杰奋笔疾书,孤军奋战,指出王作荣们推行政府大量印钞票的「五鬼搬运法」,就是用控制货币、汇率、利率等控制经济、窒息市场。而没有了市场,就没有真正的繁荣。

曾被提名诺贝尔经济学奖的蒋硕杰,壮志未酬(后来他的女婿、芝加哥大学教授Lars Peter Hansen得了这个奖),因为他面对的是国家控制经济的思维,背后是国民党盘根错节的权力分配和利益共沾集团。

二千年台湾首次政党轮替,但那种国家控制经济的思维没有「轮替」,因为民进党是个左倾政党,在经济上属于马克斯(马克思)、凯因斯、罗尔斯(John Rawls)等三斯的传人。台湾首次总统直选两年后就担任中央银行总裁的彭淮南,基本上是凯因斯那种国家干预经济的思维。蒋硕杰如果活着,将会是彭淮南的死对头,因为蒋信奉的是米塞斯、海耶克等奥地利经济学派(市场经济),无法容忍彭淮南那种国家严重干预经济的做法。


政府控制经济有三宝:利率、汇率、印钞

彭淮南们总是津津乐道他们的「成就」,台湾按人口排世界第40位,但外汇储备却高居世界前五名!其实,一个国家外汇存底过高并不是好事,说明你没有真正投资,也不懂得投资。就像一个财主,把钱都放银行存起来;而真正的资本家,是把钱投资,钱滚钱,扩大财富。

像美国,外汇存底才是台湾的五分之一,但美国的人均收入是台湾的一倍以上!日本,南韩的人均收入都超过台湾,但他们的外汇存底都少于台湾。彭淮南们用高额外汇储备「一俊遮百丑」,掩盖了台湾真正存在的问题:政府用操纵三个领域(汇率、利率、印钞)来控制整体国家经济。

在这种国家控制下,又伴随着高税率,自然雪上加霜。台湾的最高个人所得税率在马英九执政时高达45%,接近经济一直滞缓的法国(其失业率多年在10%左右,是欧洲经济最差之一)。台湾的企业税虽然近年有所调降,但目前仍与美国(川普总统砍了企业税后)差不多。而美国在很多方面减少了对企业的束缚,尤其是川普刻意实行吸引外资、促使资本回流政策。台商郭台铭到美国投资(100亿美元),美国总统、副总统、国会议长,在该地投资的州长等全部出席记者会,陪同郭台铭,给足了面子,表现了美国政府重商、亲商的态度和立场。而在台湾,从国民党到民进党,根本没有看到这种场面的可能。

民进党在经济上是左倾政党

而且民进党这次执政后,修改《劳基法》,提出「一例一休」(单方面调高劳工待遇)等进一步限制中小企业的政策,引起企业强烈反弹。因为在整个台湾,中小企业雇主占98%。最后在强大压力(亦或是从选举的政治考虑)下,又调回一些。

但这个改动本身,再次展示民进党在经济上的左倾。民进党现在也主张解决低薪,蔡英文总统(兼民进党主席)呼吁企业增加劳工薪水,月薪达到3万等。但这种呼吁,即使是政策强迫,也无法从根本上解决低薪问题。

如果政府有诚意解决、有市场经济理念,只要把月入3至4万的劳工免除税收,就等于他们的月入自然增至3万。如果进一步减税,会更增加劳工的收入。如果对企业大幅减税,企业有钱了,扩大再生产,就更会增加就业(降低失业率)机会,员工的待遇也会水到渠成地提高,薪金增加。

像美国川普总统把企业税从35%一下子砍到21%,立即有很多家大公司给员工增薪或一次性发奖金。全球零售商之王的美国沃尔玛公司有230万员工(远超美国军队的145万人。全球军队人数最多的是中国,也只有200万),川普减税政策后,每人发一千元,总和是23亿美元,相当台湾全年军费的四分之一。这个例子说明,低薪的解决,不是靠国家政策硬性命令,不是像西方左派的制定「最低工资」,而是整体改善投资环境、吸引更多外资、减税,因为常理是:水往低处流,商人往低税收的地方走。只有整体经济活跃、发展了,低薪问题就会自然迎刃而解。

说到底,是实行市场经济、还是国家控制的老问题。从目前台湾的政局来看,国、民两党都左倾(国民党并不是很多中国人以前误以为的、像西方右派那样的政党),所以这个问题目前看不到根本解决的可能,而且,连像当年蒋硕杰与王作荣的那种左右大辩论都没展开,这更是台湾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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