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乡来到台北打拼的异乡游子,免不了要找到一个安身立命的住所。通常上租屋网东比西瞧,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虽不理想,但价格还可接受的小窝,幸运的话,也许能遇到好房东或是好室友,但回到住处多半就是面对冰冷的房间,没有人可以倾吐苦水。有时想洗个热水澡,却发现热水器坏了;或是垃圾桶里堆满了垃圾,室友各个自扫门前雪……
游子心声》
打造温暖的台北租屋
这样无奈的心情写照,同样也发生在「玖楼共生公寓」(9Floor Co-Living Apt.)共同创办人王维纲的身上。25岁就只身在台北闯荡的他,深刻了解租屋者的心声:「台湾这三、四十年来,这个产业没甚么进步,只有从电线杆上贴的租屋信息,转换到租屋网这样的进步而已。看房的体验、居住的环境条件,跟我们爸妈那个年代几乎是一样的。」
即使到目前,王维纲认为台湾租房体系不是租屋网刊登的低端房屋,就是高级的电梯式大楼,并没有中间房价较合理、质量相对较好的空间,从看房服务流程、房屋硬件修缮,到和房东、室友的关系,租屋者有很多需求都没有被满足。「玖楼」就在这样的时空背景下应运而生。
当时就读台大地理研究所的王维纲经友人介绍,认识了就读台大建筑与城乡所的潘信荣,两个年轻人在公馆附近的一间位于「九楼」的租屋处一见如故。王维纲说:「一开始觉得潘信荣这个人很酷,在搞空间、搞一些社群。」
▲玖楼共同创办人王维纲。叶俊宏摄影
王维纲小档案
学历:台大地理研究所硕士
经历:5%设计行动共同创办人
我们创造事物所项目经理
玖楼共生公寓共同创办人
有一天,潘信荣找了王维纲,问说:「我这边又有一个空间了,要不要一起做?」这对自认为是「斜杠青年」(编按:源自英文slash,指根据自身优势与爱好发展多种领域、获得多重收入的年轻人)的王维纲来说,正中下怀:「只要帮忙处理一些家具或是带一些房客去看房,每个月就可以多一点收入,还可以在自己家里面的客厅做一些工作,真是太爽了!」
当时的潘信荣已经在经营日租套房,因此两人的合作就从日租套房开始,这便是「玖楼」的由来。
▲外国人来台持学生和商务签证者占大多数,这也是玖楼的主要客群之一。玖楼提供
▲玖楼将租屋重新整理设计,美照张贴在脸书粉丝团后,引起轰动。图为温州玖楼。玖楼提供
租客纷至沓来》
首要改变硬件而后软件
王维纲表示,「住」是很重要的需求,台湾的供给量却很少,环境也很不好,导致整体产业起不来。尤其很多外国人来台北却没有地方住,市场很大,2015年共有220万外国人士来台,其中拿旅游签证的不多,多半是交换学生或商务考察。因此,一开始王维纲和潘信荣服务的对象大多是来台湾暂居的外国人,比例高达五成。
当时,他们把心思投注在硬件上,懂设计的潘信荣将空间布置得很有质感,地点也选在生活机能好的位置,精通摄影的王维纲再把「美照」张贴到脸书粉丝页,触及量高达十多万人,引发轰动。
过程中,玖楼的商业模式慢慢出现。事实上,空间的改造和亮丽的装潢并非潘信荣和王维纲关切的重点,他们主要着力将公寓打造成「更具多元性」且「更有密切互动性」的环境,安排来自四面八方,不同国家、不同背景的人同住,把公共空间活化或放大,共享厨房、客厅,让住户在自然的环境与状态下互动,辅以聚餐、欣赏电影等社群活动。可想而知,比起回到租屋处面对局促的房间,玖楼公寓对在异乡打拼的游子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此外,玖楼的运作也由日租逐渐转型为长租,并提供了更多「减少房客之间产生矛盾」的服务,如水电费用的分摊、垃圾处理、居家打扫、买家具、马桶修膳等。因此,尽管玖楼要求的房租比周边行情高上一、二成,但理顺了租屋者「住」的烦恼,想入住的人始终络绎不绝。
▲把公共空间活化或放大,共享厨房、客厅,让住户在自然的环境与状态下互动,辅以聚餐、欣赏电影等社群活动。玖楼提供
▲由于房东多半没有缴税,成为台湾最大的「地下经济」。叶俊宏摄影
颠覆市场》
改变台湾最大「地下经济」
然而,对于玖楼的团队成员来说,单纯的「营利」并非他们的初衷。「我们是抱持着一个解决问题的态度来的,我们想去形塑更好的生活文化。」王维纲强调:「在台湾,居住不应该只能是某个质量和方式。」
玖楼起初经手的前两、三个公寓,都是自掏腰包装修,费用约20万台币,还得千方百计说服房东才能顺利改造;之后慢慢有房东主动邀约,玖楼于是开始帮房东统包设计工程,从室内设计到整体装修,费用就要50万以上。逐渐有品牌成绩、成立公司正规经营后,玖楼开始鼓励房东缴税,力图改变产业陋习。
王维纲表示,台湾最大的「地下经济」就是租房市场,「因为拿不到税,意谓着政府无法有效监管,这也是这个产业长期以来无法进步的原因。」王维纲补充数据道:「双北的租屋需求量是99万人,但空屋率高达13%。台湾租屋报酬率只有1.53%,只比放在银行好一点,所以理性的投资者不会买房子来转租,多半是转手而已。」
王维纲认为,会把房子租出去的房东,通常只是抱着想要赚取额外收入的心态,并非其主业。因此,玖楼相当于提供了台湾租屋市场的供需双方一个更合理、更理想的撮合模式,租约上的甲乙双方还是房东与房客,玖楼只是收取约二成左右的服务费,且诚实缴税。
「我们努力到现在为止,有一半的房东愿意配合我们缴税。」王维纲颇为自豪:「这是我们最大的贡献!」
▲玖楼与新北市政府合作的「三峡社会住宅」中,实践「青银共居」的理想,图为端午节包粽子的社群活动。玖楼提供
突破困境》
力拼转型「扩大影响」
玖楼成功打响名号后,让越来越多的单位主动找上门,包括新北市政府。「2016年12月新北市政府联系我们,他们觉得社会住宅不是只有传统招租、申请、投件、抽签这个流程,他们想要在既有的社会住宅里玩出新的实验,在既有的框架以外,还可以有甚么想象?」
王维纲认为,要提供负担得起的租房,不应该只由民间来负责,因为最多的闲置资产「就在政府手上」。但过去国宅只租给中低收入户,排他性强、负面报导不少,「我们想帮政府做社会住宅的包装,和新北市不谋而合。不只是物业管理,也帮忙规划。我们会想这个对象周边的机能,再去设定这个空间要尝试甚么居住模式。」
在与新北市政府合作的「三峡社会住宅」案件中,玖楼规划的27户共生公寓分别放在5栋共396户的社会住宅里,其中更有3户是「青银共居」,让青年与银发长辈不再是两条并行线,而是青春与智慧的水乳交融。玖楼的任务从室内结构的设计、物业管理到社群经营,并特别花心力每月规划一、两场的社群活动,如端午节的包粽子活动、广东奶奶与年轻花艺师共同制作花篮等,让不同世代一起吃饭、一起工作、一起玩乐、一起讨论生活。因为,「房子是租来的,但生活不是。」
对异乡游子来说,玖楼提供了新型态的租屋空间;对房东来说,玖楼提供了崭新的物业管理;对政府来说,玖楼解决了某种程度的社会与产业问题。但对王维纲来说,这个过程沟通成本非常高。
虽然现在有很多房东主动来找玖楼,但从见面到建立信任感,即便业主认同玖楼的理念、也愿意缴税,还愿意出钱装潢成玖楼规划的样式,王维纲叹气道:「最后有房客住进来,平均都要花上三个月到半年的时间,然后可能才多住了五个人。」
截至目前,玖楼约提供30间公寓,供约150人住,成效缓不济急。因此,玖楼今年在策略上不再以接小房东的案件为主,而是力拼转型,「一整栋的空间会是我们锁定的对象,不管从经营成本或社群需求来讲都是趋势。」
台湾目前有太多老空间等着被活化,王维纲以万华为例:「万华一直在讲旧城翻新,虽然白天看起来生气蓬勃,但是一到晚上就很黑、很暗,还是以前的样貌。」
因此玖楼打算做新的尝试,转往开发较大的对象,如旧旅社、建商推不出去的案子、金控公司持有的闲置资产、政府推出的案件等,「我觉得老屋新生应该有新的做法了,不是只有卖咖啡、做旅馆,而是需要有真正长期居住在这里的人,能够观察到在地的生活方式。」
▲玖楼从寻找房子到装潢,再到提供房客入住,为房东与房客找到最佳的生活解决方案。叶俊宏摄影
「创业」源自「自己的喜欢」
总括来说,玖楼关心的「空间」,不单是租屋者的个人需求而已,还有更大的产业结构和社会问题。尤其成员的社会人文背景,让他们对于居住正义、欧洲合作住宅、社会住宅等议题长期关切并有独到见解,故而在实践理想的过程中,不仅理念持续深化,实务面更具体同步进化。
如此看来,「创业」这件事或许并非潘信荣或王维纲开始就设定好的轨道,玖楼某种程度更像是「社会企业」。但一般想透过设计方案解决社会问题的社会企业,往往徒有理念,却因难以改变现有体制,无法真正与业界接轨,或找不到切入方式,终至无疾而终。但是,玖楼在确定理念的同时,把商业模式慢慢架构出来,并通过市场检验,成功走出一条可行又具影响力的道路。
回顾玖楼的成长历程,王维纲对当时做出所谓「创业」决定如此诠释:「我喜欢接很多案子、自己想要几点起床、自己对自己人生负责的感觉。」
也许,就是这样不被社会既有思想所束缚,喜欢突破传统窠臼,并力图改变社会的愿景与热情,才有今天点亮台湾人居住空间、也照亮台湾人生活的「玖楼」。
玖楼大事纪
2016年11月:成立公司
2017年4月:与新北市政府合作「青银共居计划」
2017年11月:与新北市政府合作「永和青年住宅」
2018年4月:转往大案件开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