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与抗日的六个部落的余生后裔,遭日本强制迁移到现居地──清流部落。
走进清流,随处可见丰厚的文化积淀……
电影《赛德克‧巴莱》风光上映时,南投县仁爱乡的清流部落曾引来许多注目好奇。近日,走进归绚烂于平淡的清流,随处可见丰厚的文化积淀,却也有了不同往昔的面貌。
曾经的悲壮 剪不断的叹息
清流部落位于仁爱乡互助村境内,属原本世代居住在雾社地区的赛德克族群(Se-edeq)。历雾社事件后,参与抗日的六个部落的余生后裔于1931年遭日本强制迁移到现居地──清流部落。据称,迫迁时人口仅存298人,几近灭族。迁移之初,因水土不服病故、忧恨或自杀者不乏其人,更可悲的是,部分青年经皇民化教育诱迫参加高砂义勇军,强颜事仇。
识此过往,再对照舞鹤《余生》小说中所言,这些曾经的残破与悲壮,是一个时代的余生,眼前的清流部落当有数不尽、剪不断的叹息。
热情又羞怯的小导览
位于北港溪与眉原溪的交会之地,清流部落早年的对外交通仅赖一座吊桥。过桥后日人留下的名称「川中岛」大字映入眼帘,石上的壁画──精通织布的妇女与具足狩猎本领的男子,据悉是成为赛德克‧巴莱(真正的人)的条件。
初入部落,水稻田倒映着山谷,因地势低平,种植水稻如今成为主要的经济来源。我们随势走上渐高处,日治时期为方便监看,警察局正建在这条主要道路的尽头。一路上,投来许多好奇却又习常的目光,小孩们骑脚踏车朝我们说:「欢迎参观!」炯炯的双眼却彷佛不谙世事。
正张望,一辆机车与我们擦身,载着两个孩子的妈妈停下车,「她说要给你们导览。」一个八岁的小男孩赤着脚向我们走来,在冬日穿着不保暖的毛衣,笑容始终未曾停止。我看见他笑开怀的不整齐的门牙,他却又显得有些羞怯,只是往前走。「这里是赛德克巴莱的溜滑梯!」他指着一处斜坡,随即雀跃地攀上溜下,一旁未曾磨平的石块大概早能割伤人。
小男孩径自往前走,有时咧着嘴歪头询问身旁的我们:「你们要去哪里?」「你们从哪里来?」「你猜我家在哪里?」这些简单的问题却让我语塞。他绕了弯路走向一处坡地,这里简单而杂乱,被槟榔树环绕的红色铁皮屋顶格外醒目,单层建筑以红砖瓦和水泥交错建成,广大庭院前的土壤地栽着各种蔬菜。小男孩和他的巴万叔叔打了招呼,原来这是他的家与他的兄弟、姊姊和猫狗。
只是,生活的表相却不一定可以看进这个世界。他们有全然不同的生命观,Gaya(祖训)作为赛德克的核心价值,超越律法规范,是生存的一切准则,无论人从那里来、该往那里去以及生命的意义,甚至与祖灵的联系全系于此,因此不在其中的任何判断与理解都将是轻率的。
余生纪念馆 清流活动中心
九二一后重建的「清流活动中心」高耸座落,崭新的建筑物墙面有巨幅绘图,会议室、托儿所一应俱全,也是游客咨询中心,「我们会来这里打计算机。」一边走,总有孩子在街上奔跑、玩球、跟狗追着玩。
「这里是赛德克巴莱的余生纪念馆,以前没有这个。」小男孩熟练地说。传承历史,亦为让远道的人寻找过往陈迹,纪念馆成了地标,如今可预约参观导览。纪念馆也是九二一后的重建计划,一楼以文字、照片述说雾社事件始末,劫后余生者的口述亦在其间。我转头看看小男孩,他或许还不识得几个字,耆老或母亲又是怎么向他诉说这些故事的呢?
族人织布打猎与种植水稻的壁画在馆外横列,还有一座「余生纪念碑」,是光复后仁爱乡长拆毁日治神社,并发动募款所立。然而九二一的重建工程竟将未曾损坏的旧碑挖走,新碑已不见原先书法写成的碑文,甚是可惜。
染织DIY 赏鸟 赏梅
随着小男孩的目光,我们看见1941年奉日警之命凿掘的防空洞、长老教会、卖零食的幽暗杂货店。站在路边看谁先喝到花的汁液就可以玩上好长一段时间,每到这个地方总觉得时间变得好多,整个午后几乎只是看着他们和狗追逐奔跑。我看见了那个世界的某一面,更对他们几千年来在这块土地世世代代的累积充满尊重与好奇,他们总有故事可说可唱,总有自己的内在归宿与认同。
参观者若对部落文化有兴趣,来到清流除可预约导览,也能预约参加染织DIY的体验,进一步了解从种麻、纺纱、染线、理经到织布的苎麻编织过程。再往深山走去,也能赏鸟、赏梅、看风景。
这次前往,仍有不少居民开门作起生意,屋前摆设的商品虽是为了招徕顾客,多数人仍不忘就在门前围聚聊天开起玩笑。放眼望去的热闹氛围,似是因为到来的人群而产生的改变。于是我收起寻找历史解答或真相或同情的种种,只是想看见那些人情温暖,看见不同的生命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