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鄭重地說：「現代不比古時候，妳嫁入咱們家，我就像是多一個女兒，也希望妳能把我當成自己的媽媽一樣，我這可不是跟妳說客氣話！」
媳婦恭敬地答：「媽，女子出嫁就是『歸家』，這是古今不變的，我分得清主次。」
婆婆開心了：「真是個貼心的孩子。妳娘家教養得好，妳自己又有事業，可別忽略了自己的丈夫，要明白如今的世道，甚麼小三小四，不三不四，唉！」
媳婦笑道：「媽，我明白的。而且我就算想要忽略他，他也不依。」
如今他們這對夫妻走到哪裡都是同進同出，朋友們都笑稱他們不是夫妻，而是一對雙胞胎！
31. 良配
其實陳玲這趟進宮是想要跟楚王后報備她要去共周山的事。
「共周山？玲兒學過醫藥？」
楚王后的娘家是醫藥世家，對於共周山，她是極為熟悉的。日前聽楚王提起陳玲的全國醫療計劃，她早存了滿腹的問題。沒聽說梁國有這樣的醫療制度啊！
陳玲點頭稱是，但沒有解釋翟羽教她認識藥物的事，更不會提及在另一個時空中她曾受的醫學教育與所從事的研究。
如此驚世駭俗的事，她連提都不能提。
共周山是楚國知名的藥山，位於楚國都的西方約三日馬車的距離。楚國的幾大藥商在共周山都有各自開墾的藥田，這些藥田都有數百年的歷史，雖然有些藥材比不上天然的野生品種，可是這些人工種植的藥材供應楚國也儘夠了。
至於野生的藥材因土地屬於國有，而且位於楚國太廟與帝陵所在，除了禁止狩獵殺生之外，藥材也在禁止開採之列。不過每年春夏之交允許藥師持特許的令牌進山取種，此時正是藥師取種的季節。
據陳玲初步了解，藥師們繁植藥材多用分株、插芊、高架等方法，少用種子。這是為了最大限度保持母株的原藥性。所以取種的季節才會在植物生長最快速的春夏之交。
藥師們進山短則半個月，長則二個月，因為要等待高架的藥材生根。
楚國藥師的資格取得不易，一般從種植技術開始學起，到辨認藥材、診斷、開立處方，有層層的學習與考試。目前全楚國也不過一百多名藥師，極受尊崇。
藥師與醫師們雖然都能治病，但醫師可以在城市裡掛旗開診，而藥師多住於藥山看顧藥田。因此除非是那些一般醫師們無法治療的疑難雜症，否則民眾不會折騰病人跑到深山裡找藥師看病。久而久之也就形成一種風俗，只有重症患者才會找藥師。
由於藥師多由藥材商供養，生活無虞又有社會清望，因此多年來累積了不少藥書，清楚記載各種藥材的藥性與使用方法，還有多種處方箋集成的醫書，讓陳玲可以在短時間內瞭解這個世界的醫藥條件。
這裡沒有內服成藥，所有的藥都是量身定做，隨煎即服。外用成藥倒是有一些外傷藥膏，效果也算不錯，但保存期卻有限。
陳玲既然接受了雲門翟羽的醫學課，雖然教學的方法太過奇特，但抑不住一顆想要真正見識各種藥材的心，畢竟那些藥書裡的附圖畫得再好也不如相片，難保不會認錯。
陳玲想製作一些內服的成藥，尤其是可以運用到戰場傷患、傳染病、腸胃疾病的成藥。至於外用成藥，如果把藥性加到凡士林裡面，就可以兼具保存、治療與隔離傷口三重功效。
打定主意之後她便先和顏承宗商量。得到的答覆是快速而肯定的。但身為人媳，要遠行並離京一個月之久，她總認為得向楚王后報備一下，這是應有的禮貌。
楚王后沒有多說甚麼，只交待她一路小心。
「需要甚麼不必客氣，直接交待地方官員即可。」
待陳玲離宮回府，楚王后笑容不歇，問身邊的女官：「阿玉，妳看呢？」
女官紅玉從少女時期到現在，已經在楚王后身邊近三十年，顏承宗是她看著落地、爬行、行走跑跳到今天，對顏承宗的瞭解，紅玉不會少於楚王后。
「太子妃是太子的良配。」
「嗯，妳也這麼看嗎？可惜……」楚王后臉上失去笑意，放下手中的茶盞。
「太子全心撲在國事上，沒有兒女之情掛心，也是好事。」紅玉示意負責茶水的女官添上熱茶。
「我現在倒希望他就這麼一直對兒女之情少根筋。一輩子沒心沒肺的也好過之後明白過來自己失去甚麼而痛心疾首。」
「丁小姐也很好。」紅玉笑道。
「我還不懂妳的言下之意嗎？」楚王后睞了紅玉一眼。
丁星卉那孩子心氣高，放眼楚國也沒一個看得上的。她的條件是好，外貌、家教、學養，通通都是拔尖，本來配承宗也是好的。
可是承宗的目標是天下，丁星卉卻少了那麼點甚麼。「那點甚麼」本來還說不清道不明，可把她與陳玲擺在一起比較，就能一眼看出來，那一點還不是一小點。
紅玉暗嘆，就如珠玉不能相比一樣，人比人更是氣煞人。
「丁小姐眼底只有太子，但太子妃的眼底卻有百姓。至於太子心底，恐怕並沒有丁小姐。」
這麼些年了，若有甚麼也都該大白了。
「王位是國器，王后之位也是國器。坐在國器之位，心中豈能只有兒女情長？」
其實丁星卉半點沒錯，如果她真的配了顏承宗，一樣可以中規中矩地坐在后位上。可是楚王后既是王后更是母親，對顏承宗比肩的對象，她有多重考慮。
「但是要贏得玲兒的心，很難。」
楚王后看得很清楚，陳玲這個孩子，心思通透，又把世事看得淡，要讓她動心，真的把承宗擺在心尖上，極難。
一年前在香積寺相看她時，只覺得她沈靜大氣又不失活潑天真，讓人一見就喜歡；加上翟師的推薦，還有與梁國的關係……
至於那個神秘的傳說或許有很多人會看重，但她衷心期盼地還是這個耿直的兒子能夠有個知冷知熱，心靈契合的良配。她不願他此生就是稱孤道寡，一輩子扛著天下，沒人能分擔一二。
「需要大智慧，或者足以讓她心軟的深情。」紅玉說完也沒有把握。
畢竟，母親喜歡的媳婦，兒子就一定會喜歡嗎？如果不喜歡，又哪來用心與深情呢？但她對楚王與王后的眼光又是深具信心的，這父母之命與媒妁之言，往往八九不離十。
年輕人的眼光與不成熟的人生經驗，又怎麼比得上睿智長輩的老練呢？長輩總是為年輕人好，即使年輕人一時不明白，總有一天也會看清楚。不讓未婚男女於婚前多做接觸，正為防止這種不成熟的錯誤。
楚王后聞言苦笑。「承宗聰明，但要論大智慧……承宗也長情，但要淡於表情達意的他變作深情款款……我很難想像。」
紅玉沒有接話，人都會變。太子一生順遂，本來開朗的個性，只在那個坎上過不去，才轉成今日這樣深沈自苦的脾氣。
世事難料，誰又能預知太子妃是否會給太子帶來甚麼改變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