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用兵之法,全國為上,破國次之;全軍為上,破軍次之;全旅為上,破旅次之;全卒為上,破卒次之;全伍為上,破伍次之。是故百戰百勝,非善之善者也;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孫子兵法》~
66. 誘敵
山洞中的壁畫對陳玲並沒有產生任何影響。這一點讓旁觀的另外四個人都覺得不可思議。殊不知在另外一個時空裡,有太多災難電影,被那種立體環繞音響與3D影像刺激過的人,很難對二元空間的壁畫產生多少心理波動。
「妳有甚麼想法?」
在返回中都的馬車上,顏承宗放下手裡的邸報好奇地探問。
陳玲愣了一下才會意到顏承宗的意思。「有很多想法,不知太子想問哪一部份?」
「妳我兩人相處的時候,叫我名字吧!我以後也叫妳玲兒,可好?」顏承宗笑著說道。
陳玲從善如流,畢竟兩人要共同面對的挑戰如山,太過生疏也顯矯情。
「叫我玲玲吧,玲兒很像是長輩叫晚輩!那我就喚你承宗了。」陳玲說完抿了抿嘴角。
「想到甚麼好笑的事?」顏承宗偏著頭看她。
陳玲眼神閃爍,最後笑著說:「只是想著如果叫你宗宗,你大概不會應我。」
顏承宗無奈傻笑。陳玲經常有一種自娛的方法,暗地裡逗樂著,卻讓人猜不著她究竟在快樂著甚麼。掀開車簾看看路程:「再有半日的工夫就能回到中都了。」
回程不比來時,他們急著趕路回去,因為疫情迫在眉睫,而且山洞中的壁畫警告著他,所有的事情都得加緊進度,甚至必須改變一些計畫。
「剛才我問妳的是山洞中的壁畫沒有給妳帶來甚麼影響嗎?」顏承宗說道:「妳似乎照樣過著日子,也沒忘了自娛娛人。為甚麼?」
陳玲正色答道:「當然有影響。雖然這場天劫未必會如那壁畫的預言,但如果這一切都將發生,那麼我們該是多麼幸運的幾個人?我們可以有充份的時間去做自己想做與該做的事。我們不會浪費時間去跟自己嘔氣,我們有機會調整自己跟親人的關係珍惜眼前的一切。所以我從沒想過要皺著眉頭過著提心吊膽的日子。」
顏承宗抓住她的頭幾句話:「為何妳說這場天劫未必發生?」
陳玲深嘆一口氣:「或許這只是自欺欺人的想法,可是我終究不相信神佛創造了這一切,還有我們為甚麼在這裡,只是為了迎來一場滅絕,然後一切再重新開始,隨著時間再敗壞,敗壞到了極點就再來一場滅絕,這樣的輪迴一點意義都沒有。」
顏承宗傾身向前,雙手交握放在膝上:「從沒有人這麼說,我自己也從沒想過還有別的可能……」
「那麼只能說你真的非常勇敢,明明可以留在那個芥子空間裡避掉你認為一定會發生的天劫,可是你還是回來了。是甚麼促使你做了這個決定?」陳玲問。
「或許只是愚勇。」顏承宗搖搖頭:「在沒看到天劫究竟是甚麼之前,只想著眼前該做與能做的,可以讓人忘了恐懼害怕。」
陳玲點點頭:「這話很真。我還有一個想法,天生我材必有用,也得拿出來用。如果因為恐懼害怕所以就甚麼事也不做了,整天擔心天穹何時會垮下來壓著自己,那麼即使還未死也早就生機死盡了,不值得!」
她曾經想過也猶豫過,是不是要運用自己在二個世界裡所學所知的一切來幫助楚國進行攻城戰。這個念頭一開始被她否決了,因為她總認為非到萬不得已,她還是不應該介入這個時空中的戰爭。但她可以儘量救人,因此才有那些與醫療有關的東西。
「但那山洞裡的壁畫讓我沒有了猶豫,反而讓我確定自己該做甚麼。如果可以的話,我們應該加速這場戰爭並且讓更多人擺脫無神論者的毒害。我們絕對無法救得每一個人,但我們無論如何都不能放棄任何一人。」陳玲把自己的想法告訴顏承宗。
「這真的和我的想法不謀而合了,回到中都的第一件事,就是要調整戰略。」顏承宗已經有了一個腹案。
「願意聽聽我的意見嗎?」陳玲知道楚國並不禁止女子參與朝政,但她頂著太子妃的頭銜卻不適合參與政事。
「求之不得!我相信父王與母后都會樂見其成。」顏承宗肯定地說道。
「我的方法簡單的說只有二個字:誘敵。」陳玲舉起手來比了個二。
「誘敵?」顏承宗咀嚼著這二個字。
陳玲點點頭:「要瓦解一個政權,方法不只是戰爭。戰爭是最不得已的方法也是最後的方法,不戰而屈人之兵才是上上之策,以德服人才是終究的方法。可是要如何加速這場戰爭,並且以最小的代價得到最快的結果?那就不能空等天時,還要地利與人和。」
「妳說的道理雖簡實精,顯然已是胸有成竹了。」顏承宗重覆了幾次「不戰而屈人之兵」以及「以德服人」。
「我所說的都是紙上談兵,真正要落實這些想法還得靠你的眼光與魄力。」陳玲一點都不敢自大。
「先說說妳的想法吧!」顏承宗迫不急待想接著聽下去。
「歷來的戰爭,爭的都是一個意識形態,所以我們首先要選對正確的意識形態。」陳玲讓顏承宗先不要問問題,一口氣把想法講完。「第二個,財政絕對是戰爭的基礎,要打仗得先打一場金融戰爭。」
顏承宗的眼神越來越明亮。
「第三個,前面說的金融戰爭是對趙國全國的戰爭,是人們不易覺察到的戰爭,可是對趙國的皇室要有另外一場戰爭,如果能有方法誘使趙王加速虧空其國庫,這樣才是釜底抽薪、揚湯止沸的好辦法。」
「第四個,戰爭當然要秣馬厲兵,所以我們要有超越敵方的軍事準備。」
顏承宗舉起手來制止她再繼續講下去:「這樣講下去我可記不得也搞不懂,先緩一緩,玲玲得為我一一細細解釋才行。」
陳玲見他想找紙筆,笑著從袖袋裡抽出一張紙來:「昨晚寫的大綱,你一邊看我一邊解釋。首先,我們來談談甚麼是意識型態。」
顏承宗接過手來,心中不免感嘆,玲玲本就是上蒼送給天下人的禮物吧!可憐他之前竟被自己的自負與無知遮蔽了眼,連師父與父母的話都不聽了。
短暫的感嘆之後只聽陳玲已經開始從頭說起,他便收攝心神專心領會起來。
後面一輛馬車裡載的是樂天與白晉安,樂天要往中都召開天下盟會。白晉安則有二個理由,一來是為了疫情,二來是必須把母親與大哥的情況告訴父親與祖父,所以也得前往中都一趟。
本來樂天和白晉安想要騎馬先行,但如果乘車,一路上可以和顏承宗與陳玲把一些事情討論清楚,並且因為這趟太廟之行的經歷太過震憾人心,乘車還是比騎馬更適合他們如今思緒紛紛的狀態。
「晉安覺得令堂會有甚麼反應?」樂天看著一路上甚少說話的白晉安,想著法子引他開口。
白晉安想了想:「他應該會先斥我愚蠢,不該回來這裡。」能夠到達那個安全的地方就不該再回來,這絕對是父親的第一個念頭。
樂天接著問:「然後呢?」
白晉安笑了:「他會同意天禧莊全力投入抗疫準備,但不會同意我去疫區行醫。不過,他會自己率先士卒全力投入疫區。」
可憐天下父母心。
「你怎麼想?」樂天早料得到他的答案。
「當然是我去。」白晉安搖搖頭:「他總是把我當成一個傳宗接代的工具寶貝著,一切都是為了白家的血脈。」
「這沒錯,這是他身為白家家長與族長的責任。」樂天說著就想到顏承宗,楚國的太子,皇室僅有的男丁。
「都甚麼時候了,還談甚麼血脈。」白晉安揮揮手,又沈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樂天見他又神遊天外,暗嘆口氣,掀開簾子看向車外的平原。片刻後他緊皺眉頭,伸手拍拍白晉安的膝蓋:「事情不對頭,我去提醒他們。」
說完便擠身到車伕的旁邊,拉過韁繩趕上前方的馬車。
白晉安探頭一看,只見後方石礫平原上遠遠地揚起一線塵土,像是有為數眾多的不明物體正往他們的方向追趕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