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渺浸雲根,煙嵐出遠村;鳥歸沙有跡,帆過浪無痕。
望水知柔性,看山欲斷魂。縱情猶未已,回馬欲黃昏。
《唐.宋之問.江亭晚望》
85. 抽絲剝繭
「中毒!」顏承宗站了起來,拉起陳玲的手腕以內力試探她的脈象。
沉吟了片刻,顏承宗對白晉安點頭說道:「她的脈象時急時弱,顯然被那藥物禍害不淺!」
白晉安趨前接著陳玲的手腕,以三指扣住她的腕關節上的脈絡,又看了陳玲的眼睛與舌苔,轉頭對金宛兒說:「妳以金針試試。」
金宛兒取出藥箱裡的金針,對著陳玲的右手腕飛快地扎了十幾針,然後又以與白晉安相同的手法扣住陳玲的左手腕細細把脈。
楚王后一邊看著一邊對紅玉打了個手勢。
紅玉點點頭,出殿而去。
沒多久請三位留候於偏殿的太醫回來了。三人親眼看著白晉安與金宛兒對著陳玲試針與把脈,均感疑惑卻不便多問。
又過了片刻,金宛兒放下陳玲的手腕並為她除針。然後對著陳玲問道:「在共周山時我送予妳的那本《毒經》何在?」
陳玲答道:「在太子府裡。可遣人去取。」說罷抬眼看了看顏承宗。
顏承宗轉向楚王后道:「母后可否遣人去取?」
「紅玉親去吧!」楚王后慎重地說道。
白晉安接著說:「可否順道請祖父前來?他昨日才從山上取藥回到家中,這個毒,恐怕只有祖父能解。」
「藥王回到中都了?!」楚王后喜逐顏開。
於是紅玉銜命而去。
太醫們相顧無語。太子妃中毒了!還需要勞動藥王才能治癒!
年紀最大的那位太醫趨前向楚王后躬身說道:「臣等惶恐!以臣等三人之末學,竟不能診出太子妃身中奇毒,還請王后治罪!」
楚王后揮揮手:「這不是你們的錯,且莫自責,待藥王前來自有分曉。三位太醫一旁先坐下吧!此事機密,知情的宮人不過紅玉女官一人,本宮跟前伺候的侍女都被勒令留在殿外,故無茶水可奉,還請蔣老太醫多多擔待。」
太醫們自然聽得懂楚王后的弦外之音。此事機密,絕不能傳出於外,否則王后勢將拿他們三人是問。
「是子母草?」陳玲低聲向金宛兒問道。
殿內也就這幾個人,陳玲與金宛兒的對話自然人人都聽清了。
「從症狀看來有可能是,但我也只讀過一例脈案,不敢妄斷。」金宛兒微笑道:「太子妃好記性,那《毒經》可是我長期整理出來的,妳卻只看過一次就記住了那味罕見的藥材。」
顏承宗皺眉:「不是毒藥嗎?如何又說是藥材呢?」
白晉安不等金宛兒回答便說道:「那本是調節婦女血氣的珍貴藥材,但使用過量就成了紊亂血氣脈象的毒藥了。」
蔣太醫驚道:「子母草!這藥物不是幾十年前就絕跡了嗎?」
白晉安看了陳玲一眼回道:「有幾家藥莊留有種子,但近年來的確沒有人種植成功,也沒有野生品種採集的記錄。」
可是陳玲新奇的方法,使天禧莊成功種植很多珍稀藥材,難說這些方法被有心人拿去試用在子母草上?看來天禧莊與太子府都必須好好清理內賊了。
「既然如此又怎麼會有子母草可用呢?」蔣太醫不解。
「先在暗處使之萌芽,再以水耕培植,或許可以成功。」金宛兒毫無心機地說道。渾然不覺水耕法與暗室裡萌芽的方法是天禧莊的秘密。
白晉安也不責備金宛兒洩露了天禧莊的重要秘密,反而點頭說道:「這個方法還可能可以加速子母草的成長!」
水耕?暗室?蔣太醫他們是醫者,醫者並不懂得藥材的種植但不妨礙他們理解藥材的培植方法。既然天禧莊少莊主以及在藥師界極有名氣的金藥女都這麼說,那麼當然沒錯。
只是留在眾人心中的疑問都是──究竟是誰對太子妃下的毒?背後指使者是誰?目的又是甚麼?
太醫們猜測不到,白晉安與金宛兒也不明白。使陳玲出現假孕的現象有甚麼作用呢?
只有顏承宗、楚王后以及陳玲三個人心中有數。這個背後的人心機深沉,不僅長期派人潛伏在太子府中,連天禧莊都不放過。顏承宗看向楚王后,以眼神詢問她究竟是如何得知陳玲可能有孕的消息,從而傳召太醫為她把脈?
楚王后點點頭轉向蘇太醫──平常為陳玲請平安脈的太醫。因為蘇太醫在婦科方面素有聲譽,因此才被楚王后點名去為陳玲請平安脈。
「蘇太醫,請把這些天為太子妃把脈的醫案拿出來說明一下。」
蘇太醫起身拿出盒子裡的醫案回道:「太子妃已經連續九旬不曾來葵水,自二十多天前就隱約出現喜脈。這些都已逐日按時辰記錄在案。因為太子妃的喜脈就像是患了心絞痛的孕婦才有的弱脈,因此下臣才向蔣太醫請教,並由蔣太醫向王后回報。」
(十日為一旬)
楚王后看向白晉安與金宛兒:「你們拿來看看吧!」
白晉安與金宛兒起身查看那份醫案。
顏承宗心中有疑。玲玲身旁的四大侍女是母后派給她的,母后知道他與陳玲一直是分房而居並不奇怪。乍聞蘇太醫來報玲玲懷孕了,母后自然是大吃一驚。可是母后懷疑與玲玲有曖昧關係的又是何人呢?轉念一想,顏承宗心中有了計較。
幕後這人一石多鳥,不僅不放過玲玲,還算計了天禧莊與皇室的關係,楚國與梁國的關係,甚至連太子妃之位都算計上了。
但在楚國,誰人不知如果沒有玲玲,太子妃之位肯定屬於丁星卉呢?算計了玲玲之後是不是也要算計丁星卉?
或者,丁相就是背後的陰謀者?
研究完陳玲的醫案,白晉安與金宛兒的共同推測是打從八十天前陳玲就已經中毒,同時這個毒一直沒斷。
顏承宗看向陳玲:「櫻草是甚麼時候離開太子府回去探望她母親的?」
陳玲想了想:「那時我們覺得疫病已經控制住。櫻草說她母親病了,還懷疑是疫病。所以我就讓櫻草去找白公子請一位熟悉疫病的醫者隨她回去。時間大約是二十天前吧!」
白晉安搖頭:「櫻草並沒有來找我。」
楚王后皺眉:「承宗,多派幾個人去尋櫻草回來。」
顏承宗點點頭,出殿對著長隨四平交待了幾句,然後又回到殿內。
「你們都坐下吧!本宮累了,玲兒和承宗隨我來。」楚王后從鸞椅上起身,扶著陳玲與顏承宗的手往內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