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曾任美國那斯達克主席的投資大亨麥道夫(Bernard Madoff)2009年6月因策劃「龐氏騙局」(Ponzi scheme)被判150年監禁後,今年6月14日,擁有史丹佛國際銀行、史丹佛集團公司和史丹佛資本管理公司的美國億萬富翁艾倫.史丹佛(Allen Stanford)也被判處110年監禁,罪名是欺詐、騙取客戶70億美元。美國司法部建議對他處以適用法定最高的230年刑期,最終美國法官希特納(David Hittner)宣布了入獄110年的判決結果。
「龐氏騙局」相當於台灣俗稱的「老鼠會」,其實就是「非法吸金」。其名稱源自美國一名義大利移民查爾斯‧龐茲(Charles Ponzi),他於1919年成立一空殼公司,許諾投資者將在三個月內得到40%的利潤回報,然後把新投資者的錢充作投資收益付給最初投資的人,以誘使更多的人上當。由於前期投資的人回報豐厚,龐茲成功地在七個月內吸引了三萬名投資者。但隨著更多人加入,資金流入不足,騙局泡沫爆破時,最下線的投資者便會蒙受金錢損失。這場陰謀當年持續了一年之久才被戳破。
雙面人生
德克薩斯州金融大亨艾倫.史丹佛曾是全美聞名的大富豪,在各類體育和娛樂活動中以捐資人的身分頻頻露面。《富比士》雜誌曾估計其個人資產在20億美元左右,並將其排在全美前400名富豪榜的第205位。
擁有美國、「安提瓜和巴布達」島國雙重國籍的艾倫.史丹佛,人生也呈現出雙面。在62年人生歷程中,他的所作所為屢遭世人褒貶,提到「史丹佛」這個姓氏,很多人會想起美國著名高校──史丹佛大學。這所綜合排名位居全美前五的大學,不僅是莘莘學子夢寐以求的研習之所,也成為艾倫用來為自己臉上貼金的一個重要工具。
為了建立與史丹佛大學的聯繫,艾倫一方面向外界宣傳自己與史丹佛大學的創始人利蘭.史丹佛(Leland Stanford)的遠房親戚關係,另一方面用金錢來「攀親帶故」。艾倫資助了位於加州沙加緬度(Sacramento)的利蘭.史丹佛大廈重建工程,並借此機會證明自己的「名校血統」──他稱此次資助是「為了保存史丹佛家族的重要歷史」。然而,史丹佛大學並不因為銀子就認下這門親戚,校方發言人隨後聲稱:「我們沒有發現艾倫.史丹佛與利蘭.史丹佛有任何血緣關係。」之後,艾倫還僱用了兩名系譜專家力圖翻案,可惜他們也沒能給出有力的證據。
與史丹佛大學這個系譜裡最有名望的家族「攀親」不成,艾倫.史丹佛便努力構造自己的光鮮企業歷史。據一本名為《羅帝斯報告》(The Lodis Report)的集團內部刊物描述,史丹佛集團曾僱用一家「可以幫助追溯家族最最源頭」的公司來專門打造企業形象。另外,作為史丹佛集團的領導者,艾倫還喜歡把自己描述成天生的成功人士,彷彿「失敗」二字從未出現在他的人生字典中。
但事實上,艾倫大學畢業後的第一次創業便是以失敗告終的。大學畢業後,艾倫開了一家健身房。根據美國法院的資料,1983年因為拖欠房租,法院判決他付給房東房租加利息共計31,800美元,這段往事對於追求光鮮完美的艾倫.史丹佛來說,一定是最不願提起的一筆。
當然,艾倫.史丹佛最廣為人知的還是他體育愛好者的身分。他參與贊助多項賽事,包括高爾夫球、網球、馬球、帆船等,其中付出最多的要數板球項目了。雖然他從來沒有打過板球,但在這項英聯邦國家最愛的運動中,他一擲千金,豪氣干雲。除了每年拿出二千萬美金打造史丹佛超級系列賽外,艾倫的資金幾乎支撐著整個西印度群島的板球運動,甚至可以說是他拯救了西印度群島的板球運動。艾倫說:「當時西印度群島板球隊已近垂死,我們這些業餘愛好者努力改變這種狀況,不能讓它就這樣死掉。」另外,他還拿出350萬美元在美國推廣此項運動。
在英國,能夠允許艾倫.史丹佛「大搖大擺」、「來去自如」的可能只有板球場,而在安提瓜島,情況則有所不同。安提瓜島隸屬於中美洲島國「安提瓜和巴布達」(Antigua and Barbuda),安提瓜島為其最大島,巴布達島次之。在安提瓜島,艾倫不僅控制板球運動,甚至控制著該國的經濟命脈。據報導稱,這裡幾乎所有的財富都和這位來自德州的大老有關係。他和政府關係密切,甚至幫助執政黨打擊反對黨的勢力。他收購了安提瓜島的銀行以及一條定期航線和一家報紙。
艾倫‧史丹佛大舉投資安提瓜島,因此提供了大量的就業機會,故而在普通民眾心目中的地位甚至高於政府,有報導稱:「安提瓜島的人寧願說政府的壞話也不願意批評他一句。」2006年,在安提瓜島政府的請求下,艾倫‧史丹佛被英國女王伊莉莎白二世的三子──威塞克斯伯爵愛德華王子(Edward Antony Richard Louis)授予爵士頭銜,他也成為第一個被英聯邦國家授此殊榮的美國人。不過,就算如此,也並不是每個安提瓜島人都歡迎他。現任總理斯潘塞(Baldwin Spencer)就指責前任總理縱容艾倫‧史丹佛在安提瓜島擁有了太多的權力:「這個男人對我們整個國家都有留置權,彷彿已經成為國王。」記者奧尼爾(Colin O'Neal)更直截了當地譴責道:「艾倫‧史丹佛在我們島嶼的歷史,就相當於一次對一個大陸掠奪和搶劫的歷史。」
生活奢侈
無論在美國還是在安提瓜島,艾倫‧史丹佛都是一個特立獨行的人,不斷用各種手段積累財富,同時不斷揮霍財富。他將目光集中在能取得持久經濟利益的行業上,而最近幾年,他的生活極為奢侈。
2000至2002年間,艾倫‧史丹佛用40萬美元的客戶資金從比佛利山莊私人服裝商Bijan處購買西裝。他用自己的私人飛機把Bergdorf Goodman的一名裁縫接到他在邁阿密和安提瓜島的家中為自己量尺寸。他還定期空運瓶裝水到聖克羅伊島(St Croix)的家中,還向這裡的錦鯉池塘空運魚兒。他讓一名員工飛到安提瓜島,目的只是為了給他送筆記本電腦。
艾倫‧史丹佛的妻子和6個孩子生活在美國佛羅里達州。妻子回憶說,她和艾倫曾經一起生活在「瓦肯胡城堡」,那座城堡在邁阿密,足足耗費一千萬美元。城堡中有57個房間,有護城河,還有人工打造的懸崖峭壁。夫妻分居後,史丹佛每年支付給妻子85萬美元生活費,包括住房、衣食和孩子上學的費用等。
有一次,艾倫花5萬美元買了8個愛馬仕手提包給他的女友史托克(Andrea M. Stoelker)。工作人員回憶說,艾倫在生活中沒有太多的社交活動。在沒有特別活動要玩耍的時候,他就躲在遊艇裡。但這並不代表艾倫生活節儉,當史托克對安提瓜島乾燥的空氣不滿的時候,艾倫就開著直升機將女友帶到170英里之外的聖克羅伊島。
1950年3月24日,艾倫‧史丹佛出生在德克薩斯州。當時,家裡主要經濟來源是祖父羅蒂斯的工資,作為理髮師的羅蒂斯後來成為保險推銷員,並於1932年在德州成立史丹佛金融中心。上個世紀80年代,史丹佛跟隨父親詹姆士從事商業運作,他們在已經蕭條的休士頓搶購房地產,等到經濟恢復了再售出。1993年,詹姆士退休,將公司的業務和500名員工留給艾倫‧史丹佛。艾倫在拉丁美洲和加勒比海地區開設辦事處。同年9月,《富比士》雜誌估算史丹佛金融中心的固定資產約有510億美元。2007年,資產數量再次上漲30%。
史丹佛家族經歷過上個世紀20、30年代的金融蕭條,也經歷過上個世紀80年代的石油危機,因此,史丹佛帝國可以誇耀自己甚至能打破信貸緊縮的局面。艾倫‧史丹佛更是宣稱,他從來沒有因為信用問題而不能獲得次級貸款,「因為我們從來都不知道甚麼是風險。」
史丹佛帝國的業務蒸蒸日上,資產取得極高的報酬和收益,他在美國、拉丁美洲、歐洲銀行的財富不斷增加。過去二年中,史丹佛集團從英國和瑞士吸收500萬美元和1,000萬美元的投資。隨著大量資金的流入,史丹佛在安提瓜島最美麗的港灣建造了一個粉紅色的別墅,購買了18英畝的島嶼,在安提瓜島2英里之外的幽靈海灣建造價值900萬美元的豪宅。這不足為奇,讓所有人都吃驚的是,史丹佛後來又將這些豪宅和別墅全部剷平,因為他想在原地建造一個更豪華的、價值2,700萬美元的豪宅。
只為騙局
現在看來,無論是與史丹佛大學攀「親戚」、打造企業形象,還是贊助體育賽事、擴大知名度與影響力,艾倫‧史丹佛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為自己的騙局「借力」。在他的行騙過程中,他人生的每一個亮點都被充分利用來當作魚餌,並借此提高自己及公司的可信度與誠信力,從而吸引更多的魚兒上鉤。
在史丹佛集團網站視頻上,人們可以看到艾倫‧史丹佛與眾議院議長佩洛西(Nancy Pelosi)擁抱以及前總統柯林頓(Bill Clinton)當面稱讚他的畫面。此外,史丹佛資本管理公司的網頁上也大篇幅地介紹他贊助過的體育賽事和家族史。而作為一家投資公司、金融集團,最為關鍵的營利模式和投資策略卻含糊其辭,一語帶過。
從網站關於投資理念的介紹中,只能發現諸如「無論市場如何波動,我們的目標是提供持續穩定的報酬」以及「我們減少市場波動影響的方法是複雜以及難以理解的」等之類籠統的說辭,對偏好何種投資以及如何配置資產等關鍵問題均避而不談。儘管如此,由於史丹佛集團提供高額穩定的投資報酬率,很多投資者對其投資策略根本不以為意。
然而,史丹佛集團提供的投資報酬率已經高到「讓人不敢相信」、「違背經濟發展規律」的地步。根據公司網站披露的史丹佛國際銀行年報,自1995年以來,史丹佛國際銀行每年都固定提供10.3%~15.1%的投資報酬;一張本金為10萬美元的史丹佛國際銀行一年期存款單,年收益率高達4.5%,而同樣的錢存在摩根大通銀行卻只能獲得1.5%的收益。
那麼,真實的情況怎樣呢?按照美國證券交易監督委員會的說法,史丹佛國際銀行首席財務官戴維斯(James Davis)每個月為旗下安提瓜銀行所售存款證設定報酬率,然後由銀行會計偽造財務報告,令帳務顯示「並未實際獲得的投資收入」。利用這種方法,在不到10年的時間裡,史丹佛及戴維斯兩人再以「虛假個人貸款」形式挪用投資人至少16億美元。
落入法網
從麥道夫的「龐氏騙局」被揭發開始,美國政府就著手調查一些收益異常的投資公司,史丹佛公司也被列入監察範圍內。其實早在2009年1月,獨立金融分析師達爾馬蒂(Alex Dalmady)就在委內瑞拉一個經濟雜誌上發表了一份報告,對史丹佛公司的財務紀錄表示質疑。他將先前的麥道夫騙局比作「金融鴨子」(意指讓人不能相信的好事),而在對史丹佛公司進行分析後,他認為「史丹佛國際銀行有羽毛、呱呱叫、走路左搖右擺、腳上有蹼」,是一隻典型的「金融鴨子」。此文一石激起千層浪,投資者開始紛紛撤出資金。此時,史丹佛旗下公司開始從美國向外轉移數十億美元的資金。最後,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採取了行動。
2009年2月,美國證券交易監督委員會對艾倫‧史丹佛及其兩名副手提出鉅額欺詐指控,稱他們通過旗下三家金融機構,以不切實際的高額報酬為誘餌,從投資者手中吸納了總額達80億美元的定期存單,並用搜刮來的錢私下投資房地產等領域且損失慘重。
消息一出即震驚整個美國社會,不少輕信史丹佛「高報酬神話」的投資者為遭遇重大經濟損失捶胸頓足,包括美國總統歐巴馬(Barack Obama)在內的很多收過艾倫‧史丹佛捐款的政治人物則紛紛退錢了事。由於史丹佛國際銀行在南美多國設有分行,他被起訴的消息傳出後,受騙的當地投資者紛紛前來擠兌,把銀行擠得水洩不通。
得知被起訴後,艾倫‧史丹佛立刻人間蒸發,並試圖逃離美國但未能成功。FBI探員後來在維吉尼亞州發現其行蹤,但當時並沒有將其逮捕,只是把法庭起訴文件交到他手上並派人暗中監視。艾倫‧史丹佛2009年4月在接受美國廣播公司(ABC)採訪時還發毒誓稱自己沒有任何過錯,「說假話就下地獄。」但司法部門經過幾個月的調查已經掌握了他的罪證,終於決定在當年6月18日實施逮捕。今年3月,艾倫‧史丹佛被判有罪,罪名是經營「龐氏騙局」達二十多年。
史丹佛案曝光後,世界各地一片譁然,聲音最大的當然也是他影響力最大的中美洲加勒比海地區。在案件曝光的次日,史丹佛金融集團旗下的安提瓜銀行至少有六百人排隊等候提現,即使當地貨幣當局擔保該行擁有足夠的資金儲備也無濟於事。「安提瓜和巴布達」總理斯潘塞(Baldwin Spencer)表示,「史丹佛欺詐案」對該國造成的打擊可能是「災難性的」。同樣的情形還出現在委內瑞拉首都卡拉卡斯(Caracas),根據委內瑞拉一名官員的預測,該國投資者在美國史丹佛國際銀行中投資了大約25億美元。
除了銀行大量擠兌以外,史丹佛案在體育界也引起了騷動。案情曝光後,英格蘭和西印度板球俱樂部立即終止了和他的贊助關係,今後賽事將如何進行下去目前仍是個未知數,一些與其簽約的球員和球隊也茫然不知所措。紐約揚基(Yankee)棒球隊的兩位外野手達蒙(Johnny Damon)和納迪(Xavier Nady),已經因為自己在史丹佛國際銀行的帳號被封,連生活支出都成了問題。
此外,史丹佛詐騙案的受害者尚未收回任何資金。據法庭指定的接管人計算,史丹佛現有資產約為5億美元,遠低於被指控的欺詐金額,因此很多投資者無望收回資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