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9日,第8次兩岸江陳會在台北登場,會中簽訂了《兩岸投資保障和促進協議》,雙方並以共識文件納入人身自由與安全保障。台灣陸委會在協議簽訂一週前公布了投保協議的宣傳廣告,以攀岩的繩索比喻該協議,強調能有效保障台商投資權益與人身安全。這支廣告,直到現在都還不時出現在各電視頻道。
但是,就在《兩岸投保協議》簽訂的兩天前,也就是8月7日總統府前的凱達格蘭大道上,擺著一個牢籠,牢籠上貼著大大的標語「鍾爸爸要回家」。對比官方營造江陳會和諧的氛圍,顯得格外諷刺。
牢籠裡人權團體正在接力自囚,他們試圖向政府與社會大眾呼籲積極營救6月15日赴大陸探親、原本預計在6月18日返回台灣卻遭中共國安單位非法綁架的新竹科技公司經理鍾鼎邦,讓他能在父親節時回家過節。
現代緹縈:鍾愛為救父奔走
直到8月11日被釋放前,鍾鼎邦總共被江西贛州國安人員非法軟禁54天。這段期間內,台灣民眾發起了持續不斷的聲援活動,在這些活動中,都可以看到一個年輕、清秀的身影,那就是鍾鼎邦的女兒――鍾愛。
6月剛從台大畢業的鍾愛,就像其他大學生一樣,正在思考著生涯的下一步。原本考慮要考研究所的她,怎麼也想不到會經歷一場不平凡的救父之旅,並對世界最大的集權政府――中共挺身要人!
為了營救父親,鮮少進出政府部門的鍾愛三進三出總統府,並且遠赴美國奔走於美國政府、議會、非政府組織間,同時串連了台灣各人權團體進行營救行動,在街頭集會場所與各種場合站在眾人面前發表演講。
54天的營救過程,讓她從一個忙碌於自己小世界中的大學生,瞬間嘗盡社會人情冷暖,迅速「長大」。親身體會到父親所經歷的人權遭迫害後,也讓鍾愛開始思考關懷社會其他相同遭遇的人們。
父親歷劫歸來後,鍾愛如何看待這段意想不到的人生經歷?沉澱一段時間後,對於這段歷程又有甚麼新的思考?
真情告白一:在哭泣中一夜長大
鍾愛形容自己在大學生涯中是一個愛玩的普通學生,在主修圖書館資訊系的同時輔修經濟系,從小學鋼琴的她還參加了台大合唱團,大學生活過得很充實,求學過程中並不曾經歷過甚麼大挫折。
6月18日,父親鍾鼎邦在江西贛州機場遭當地國安人員以「協助調查法輪功」為由非法拘留。鍾愛心有餘悸地形容當時的心情:「非常地害怕!」一來不知父親在人權紀錄惡劣的中國會遭遇甚麼樣的對待,二來不知父親能否回到家。
這種恐懼感一路伴隨著鍾愛,但在媒體上,鍾愛都表現得很堅強。回想起這段期間的心路歷程,言談中仍可感到她情緒的起伏。她低聲描述:「其實我覺得,害怕跟堅強是並存的,事實上就是這樣,兩個月都活在害怕失去爸爸的痛苦中。但我知道害怕沒有用,所以表現出來的是堅強正面的一面,只是把害怕藏起來。大學也有碰過挫折,但不太會跟朋友抱怨,或寫在網路上。我個性本來就這樣,很好強,我不喜歡示弱。」她坦言:「這事真的太嚴重了,所以那害怕真的是從小到大沒有過。」
鍾愛透露,別看她在人前、媒體前很堅強,其實私底下常常哭泣。54天中,幾乎有三分之一的時間哭過,她仍然低聲地說:「有時候太怕,會洩氣、會在朋友面前哭,但邊哭還是會覺得很丟臉,很討厭自己很弱的樣子。很常哭,但很少在人家面前哭。」
事情發生後,家人找了立委召開記者會,幾天後新華社發布消息,聲稱鍾鼎邦因涉及「電視插播」而觸犯國家安全罪。面對這種觸及中共敏感神經的罪名,鍾愛倍感錯愕。在台灣法輪功學員的協助安排下,隔天鍾愛就和母親踏進總統府旁的陳情辦公室。這是她第一次進到總統府陳情,雖然府方表示會重視此事,但態度明顯消極。
不得已,鍾愛在姑姑的陪同下搭上飛機遠赴美國,向美國國會、政府部門、非政府組織、媒體陳述父親的情況,盼能獲得有效協助。這趟美國之旅,鍾愛在華府法輪功反迫害的大型集會上,和美國議員、人權領袖等一同站上演講台,用英語演講,對世界呼籲營救父親鍾鼎邦。
這對一般大學生而言幾乎是不可能的際遇,讓她大開眼界。在臉書上,鍾愛記錄下這段獨特的經驗:「誰想過有一天,我會實際用我的雙眼、步伐和心,去走訪那些基礎教育裡,社會課本裡所談論的美國政府組織、政治運作的現實面,所謂四處奔走,所謂為了人權和正義而奮鬥到底是甚麼樣的感受?……」
她感覺自己在一夜間長大:「我懂得了太多太多,彷彿懂事以來所有的知識、理性和感性都在這一個月的煎熬中匯流,雖然我知道誰也不願意在這樣的情況成長,但收穫是貨真價實的,我成長了許多,也更勇敢堅強了。」
真情告白二:堅定信念勇敢走自己的路
在四處奔走救父的過程中,必然遭遇許多質疑。其一,鍾鼎邦是一位法輪功學員,而中共正在迫害法輪功,動用所有媒體抹黑法輪功,許多人因而對法輪功有所誤解,以為法輪功是壞的而不敢接觸,或是害怕自身利益受損,不願支持營救。
其二,對於營救的方式,外界各方看法不同。有人認為應該高調呼籲政府與社會大眾,有人認為要越低調越好,以免觸怒中共。當鍾愛選擇站到媒體與群眾前大聲呼籲時,反對她這麼做的聲音不曾停過,那麼她是如何選擇堅持繼續高調站出來呼籲?
鍾愛坦承,自己的性格很好強,不喜歡示弱,既然一開始就站出來了,那就持續扮演高調的角色。她說:「其實我也知道高調會有危險性,但可能我年輕吧,血氣方剛的,想說沒甚麼好怕的,我們本來就是被欺負的,我喊出來有甚麼不對!」事實證明,她的高調選擇是正確的,父親回來後也贊同她的作為。
另一個外界不瞭解的問題在於:中共對她父親控以「破壞廣電設施」的罪名,也就是鍾鼎邦協助中國民眾插播關於法輪功真實情況的影片。許多台灣民眾誤以為這觸犯了中國法律,加上不瞭解法輪功在中國被汙名化的背景,所以認為他被關押是理所當然,但卻不清楚這是中共羅織的罪名。
對此,鍾愛在臉書用電影《楚門的世界》比喻:「大家看過電影楚門的世界嗎?那是一個無邊無際的虛假攝影棚,天空是假的、海是假的、電台和路人是安排的,不可否認,大陸人民是活在那樣的世界,這也是為甚麼他們也會希望翻牆來獲得外界訊息的原因。至於我的父親做的,便是一個企圖敲開攝影棚,鑽出一個縫隙,讓大陸人民看到外界的情況。」事實上,維護受壓迫團體的發言權,反而是國際社會所尊崇的「正義之舉」。
不過,再怎麼解釋還是會有不同意的人,尤其在BBS上的網友們,甚至會留言謾罵,也有人質疑鍾鼎邦,明知中國在迫害法輪功還去中國。
面對質疑,她語氣柔和卻明快地表明,「也許不該去中國,但不代表我認為中共迫害是對的。就像你家旁邊有惡鄰就少經過他家,但不代表惡鄰是對的,這是兩回事。」語畢鍾愛的眼神中更多了幾分堅毅。
真情告白三:走正義的路
經過近兩個月的關押,鍾鼎邦終於回到台灣。當父親踏上台灣土地的那一刻,鍾愛鬆了一口氣。她原本暗自打算,如果經過三次向總統府陳情、舉辦兩次凱道群眾集會後,都還不能救回父親的話,那麼就要舉著橫幅到總統官邸前靜坐了。
經過這一次特殊的救父經歷,鍾愛對於現實社會有何不同於以往的體會?
鍾愛透露,藉由這次磨難,她「看透了媒體的操作」。由於媒體都會選擇自己的立場片面報導,往往辦完一場活動後,第二天翻開報紙,發現各家媒體報導的都不太一樣。雖然也有較公正的媒體,但她由此學會,將來看媒體資訊時,會讓自己保持客觀距離,不會人云亦云。「經過這事,我會更加倍地去吸收我接受到的資訊,就是說我會更懷疑它(新聞報導)的可靠性或真實性。我覺得人就是投其所好,你本來就會跟你觀點近的人相近嘛,選擇你想要相信的去相信,這我覺得很危險。我希望我能有更多智慧去看這些事。」
雖然看透媒體操作,但鍾愛對於堅持信念卻有更深的體會。她在臉書上寫到:「經過這件事情,我也更瞭解我的信仰是甚麼。我信仰『愛』與『正義』(好啦聽起來真的很老套),愛是一切的力量來源,而正義與明辨是非是做人處世的一切基礎,堅守這兩個原則,我想就能做個好人。」
她也想對兩岸三地正在站出來的學生說,走正義的路會受到很多質疑,所以需要勇氣,但自己會心安理得。「反對的人都是倒果為因的想法,讓我很不能認同。就是說,明明法輪功是被害者,你去挑戰一個本來就不對的人,像我父親那樣,反而是你的錯。那你配合、妥協、不跟它起衝突,你卻得到嘉許。我覺得這就是倒果為因。它(中共)錯久了、它(中共)權力大、它(中共)讓你害怕,就倒果為因了,我覺得這樣不行,會越來越糟。因為害怕的人一多,就成為多數,於是敢挑戰的人就成為少數。」
鍾愛堅定地表示:「如果你走正義的路會是少數,一定很辛苦、一定撿不到便宜、一定沒有捷徑,但一定走得心安理得。這也是給我自己的話,不是只給年輕人。一旦你受誘惑或恐懼而倒向那一方,那你從此就變成抓我爸爸的人,我想到這一點,就可以堅持。」
22歲的鍾愛,回想這54天,雖然刻骨銘心,但卻更懂得如何堅持對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