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所矚目下,德國憲法法院終於在9月12日判決德國議會6月批准「歐債新防火牆案」不違憲,清除了解決歐債危機的主要障礙。這不但讓立場尷尬的梅克爾鬆了一口氣,更振奮了歐市人心。原本德國左派所不願接受歐洲央行無限制買債的舉措與「歐洲穩定機制」(ESM),將因此獲得一張來自德國無限額的空白支票。歐盟整體經濟短期或將看多,但是長期來看,若無進一步整合方案,歐元區債務仍將落入無底洞般的悲觀局面,希臘依舊處於社會道德崩潰的邊緣而致債務無解,西班牙因資產泡沫危機造成的金融信心潰堤,更非短期挹注所能恢復。
雖然ESM與歐盟財政協定在6月29日獲得德國聯邦議會通過,不過德國左翼政黨隨即向德國聯邦憲法法院提出一份三萬七千多名德國民眾連署的訴訟,指出其過程不符合憲法程序,ESM與財政協定將使得德國更多的財政主權被迫讓渡給歐盟,也將使德國納稅人增加更多負擔,因此要求憲法法院判決聯邦議會的決定違憲。擁有簽署權的德國總統當下表示,將等完成判決後再決定是否簽署。
根據德國憲法法院裁決制度,涉及基本權利和特別重大事項的裁決,需獲得法院三分之二法官的同意方可通過,其他事項的裁決需獲絕對多數同意。德國憲法法院由兩個議院組成,每個議院有8名法官。
德國延後ESM 市場不安
原本預計7月運作的ESM是目前解決歐債危機的核心措施,其名義資金總額高達近8,000億歐元,最大放貸能力為5,000億歐元,其中包括已放貸給希臘、葡萄牙、愛爾蘭三國的3,000億歐元。ESM目的在於穩定歐洲金融狀況、加強監察歐盟地區的經濟狀況、防止發生債務危機,為有財政困難的歐盟成員國提供經濟援助。
ESM的行政裁量運作是由歐元區各國財長針對是否同意援助、規模及方案進行裁決與規劃。資金主要來自於德國與法國,分別占27.1%和20.3%。諷刺的是,第三與第四大出資國卻是需要ESM紓困的義大利與西班牙,分別占17.9%與13.9%。由於德國政府受制於該憲法訴訟程序而延後批准,致使ESM與財政協定無法運作。市場相信,一旦被裁決違憲,德國將可能自絕於歐洲援助事務之外,這將導致歐元區陷入巨大災難,甚至解體。這使得即使歐洲央行做出無上限購買一到三年短期債務的決定,都無法真正平息市場的極度不安。
判決不違憲 短市獲激勵
在眾人翹首企盼下,德國憲法法院終於在9月12日宣布民眾連署反對ESM的訴請不成立。判決結果終於讓全球市場鬆了一口氣,不過判決中附有但書,要求德國必須對於承擔紓困責任有所節制,不可無限上綱,在提供紓困基金時,一定要經過國會的多數通過批准。
德國外長隨即發表聲明指出,這是一個睿智的決定,德國必須團結一致,藉著撙節預算、邁向經濟成長及歐洲團結一致等指導原則下,克服當前的歐債危機。歐洲聯盟執行委員會主席巴洛索(Jose Manuel Barroso)表示,如果歐盟想要克服經濟與政治上的危機,就必須進化成為一個「民族國家聯邦」(federation of nation states),為了成立聯邦,終究需要歐盟各夥伴國訂立一項新條約。分析指出,兩人的發言點出了未來ESM的核貸準則與歐盟長期的政治走向,這也是在這焦慮等待的過程中,歐盟領導人對歐洲未來的前途與對策痛定思痛後的結果。
撙節仍優先 希西未必善了
分析認為,歐元區各國財長對於ESM的核貸仍將以梅克爾的撙節預算為主要思維,畢竟,德國是歐洲當前財務最健全、ESM出資最大的國家。德國憲法法院的但書,不但定下了撙節的原則,也賦予了德國議會監督該案的權責。同時,希臘社會價值觀淪喪的狀況,使得希臘經濟更形憔悴,滾雪球般的債務已成為深不見底的黑洞,讓那些力主促進經濟發展的聲音也不得不有所節制。西班牙信心潰堤引發的資金大舉外逃現象,更非ESM能立刻改變。
芝加哥大學布斯商學院經濟學家的報告指出,自行創業的希臘人在2009年的逃稅金額高達350億歐元,幾乎是希臘2008年赤字的一半、2009年赤字的三分之一,其中尤以醫師、工程師、家庭教師、會計師、金融從業員及律師等社會中堅、專業人士的逃稅金額最大,這還只是希臘爆發危機初期的狀況。由於富人逃漏稅與官僚體系貪腐,希臘每年持續流失高達200多億歐元的稅金,5月的稅收就比去年同期少了25%。當局只得巧立名目向一般百姓徵稅,反而促使百姓能逃則逃,逃漏稅成了普遍且理所當然的行徑,社會價值觀因此崩盤,只想福利不思付出,撙節政策不但更加窒礙難行,也引發更多動亂。這更讓決策者了解,再多的資金挹注根本無濟於事,反將徒然拖垮整體歐元區的財政。
西班牙的危機,根本上屬於資產泡沫化,因而引發銀行體系的壞帳與倒閉,以及人民對金融體系的信心崩潰。大量的資金外逃,銀行資金進一步斷流,企業活水不再而大量倒閉,失業率也快速攀升,房地產價格更如自由落體般的墜落,加劇銀行業的危機。根據野村證券的調查顯示,西班牙6月到8月的資本流出資金量占GDP的52.3%,上半年就已流失2,198億歐元,即使歐央行挹注1,000億歐元的金融救助基金,也難以滿足銀行業的資金缺口,更何況,ESM的最大放貸能力僅5,000億歐元。進一步紓困,勢必將迫使西班牙走向希臘般的撙節境況,流失的資金也無回流的動力。
政治統一恐為唯一出路
在財政協定建構的財政統一雛形框架,以及歐元區國家無所退路的現實條件下,歐洲政治勢必走向大一統的局面。德國外長與歐盟執委會主席同日發表的「歐洲團結一致」與「民族國家聯邦」芻議,根本上點白了此事。即便梅克爾對希臘的貪婪與社會價值的淪喪再感不滿,德國最終還是不得不力挺希臘留在歐元區。
希臘尚且如此,其他國家呢?既然無法掙脫這個解不開的結,何不在財政協定的框架下進一步將內政整合,徹底解決歐盟在設計上的先天缺陷,阻絕如希臘、西班牙的崩盤局勢,然後在北約架構下完成軍事、外交的整併,最終達到「民族國家聯邦」。
ESM的過關,等同於德國提供了一張毫無上限的空白支票,不過歐盟也無須高興過早,「拿人手軟」,德國勢必在歐元區整合上扮演更加積極的角色,只要梅克爾能夠持續執政,未來歐元區各國在債務危機處理與政治統一決策上的轉圜空間將更為有限。若無意外,梅克爾與德國或將在歐洲歷史上走向另一個巔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