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師不是神,而是人。日劇《Doctor X》描述了一位擁有神奇醫術的人,她說她絕對不會失敗。她靠精湛的開刀技術橫行險惡的白色巨塔。她靠著在手術室裡屢次起死回生的光榮戰役,揭穿了巨塔內那群官僚醫師的眾生相。
女版的怪醫黑傑克
該劇明著是醫療劇,實則政治宮廷劇。該劇已經播到第三季,它虛構了201x年的某個醫院,虛構了一個女版的怪醫黑傑克,也虛構了聘用了這個醫師的經紀人、院長,以至整個白色巨塔。一切盡是虛妄的,唯一真實的是人性,那政治惡鬥、派系串連、爭權奪利的人性是真實且千古不變的。當一群穿著白袍的醫師,行著九十度鞠躬禮,口中同聲喊出一句「遵命」時,我們彷彿看見日本的時代劇。
演出這個天才女醫師的是當紅的米倉涼子,她演活了大門未知子這個角色。她有如神般的手術技術,不過編劇花了很多篇幅來描寫她凡夫俗女的一面,諸如她喜歡打麻將,且每打必輸;她喜歡吃肉,不管是魚還是牛肉;她喜歡泡澡,而且常常忘我。她的履歷上寫的是,嗜好:手術。她雖然是傻大姐,卻有美好的身材,足以當銀座酒店的公關。她形象非常平民,但也十分神祕。資料上說她當過軍醫、獸醫,還在美國某醫院進行過高難度的癌症切除。她像個傳奇,可是目前只是個大醫院的派遣醫師,是按件計酬的臨時醫師。
戲劇的動人第一要件是主角的性格。編劇虛構的大門未知子是成功的。編劇不選擇男醫生,而選擇女醫師;他不選擇嚴肅型的醫師,而選擇一個平凡但美貌的傻大姐,但是具備高超的醫術。這方面來說,該劇建構角色的功力不凡,選角也相當精準。
嘲諷體制化了的人性
該劇嘲諷那體制化了的人性。他嘲諷的不是醫生,也不是醫療本身;他嘲諷的是人性。看那眾生相:一群具備高度專業,而且深受社會大眾尊敬,又承負著救人使命的醫生,竟然被體制化得這麼徹底。該劇凸顯的白色巨塔內只有群體,沒有個人;只有聽命於上,沒有個人意志;只有權謀的算計,沒有多少的憐憫。尤其是體系內的高層,明爭暗鬥,各擁派系,醫療只是他們權鬥以往上爬的手段之一,他們更在乎的是名位。
譬如,第二季是以帝都醫科大學為場景。外科的統括部長蛭間重勝被稱為外科教父,擁有一流的外科精英團隊,表面溫和內心卻相當冷血。海老名敬為第二外科教授,一心想當上主任教授。可是,蛭間部長一心提拔的是第二外科的講師近藤忍。因為,他看中進藤,把他介紹給自己的女兒,準備當自己的女婿。
刻畫政客嘴臉
第四集很好看。一開場,來了一位銀座的媽媽桑。原來她是蛭間部長的相好。她此番前來求醫,原來她是患了胰臟部位的腫瘤。蛭間和海老名敬研判,這無法根治,因而拒絕動手術。她拿出一個黑色筆記本,她說裡面記載了蛭間部長不能說的祕密。她並以此威脅蛭間部長,要求徹底治好自己的病。
結果,蛭間不沾鍋,藉口去京都參加醫學會議,把整件事交給海老名去處理。表面上是要他承擔起媽媽桑的醫療問題,背後卻暗示他處理好那本筆記本的問題,千萬不能曝光。海老名進一步是死,退一步是懸崖。他研判,萬一沒醫好媽媽桑,讓她死了,搞不好自己在醫界的前途就完蛋了;萬一醫好媽媽桑,搞不好得罪蛭間,同樣前途堪慮。這時,媽媽桑提出一個交易,她說,只要海老名醫好自己,她可以將手中的筆記本交給海老名。以後,他就可以用這個去要脅自己的長官蛭間,一步步往上爬。結果,海老名一是因自己本事不夠,救不了媽媽桑;二是也沒那個膽,於是耍了小手段,讓大門未知子去救她。事成之後,媽媽桑把筆記本給了大門,可是大門卻把它丟進垃圾桶。海老名自己再從垃圾堆中翻出,成了自己的救命符。
當蛭間召來海老名問罪時,海老名拿出筆記本。蛭間以為海老名背叛了他,要拿來要脅自己。結果,海老名當著蛭間的面,撕下手冊裡一頁頁的紀錄,吞了它。這個表忠心的舉動,刻畫了政客的嘴臉。有網友說,海老名之所以沒有拿來反制蛭間,是因為手冊裡根本沒甚麼祕密,攤開來,也無啥殺傷力。所以,海老名吞食紙團的表忠心劇碼,實是不得不然的高招。
這個口頭禪為「遵命」(御意)的海老名,本來在主任教授的選舉中被蛭間當犧牲打,注定要被長官搓湯圓做掉,不料在最終回竟峰迴路轉。他在「到底是選舉主任教授重要」,還是「去救治病人」的兩難中掙扎。最後他甚麼都沒做,只因為蛭間在媒體前為了解自己之圍,莫名其妙地升海老名為外科主任教授。
虛構好醫師 凸顯善惡
個人認為,編劇凸顯了倫理學的問題。也就是,編劇透過大門未知子這個角色,論述了甚麼是好醫生、甚麼是壞醫生;甚麼是善、甚麼是惡。一個好醫生該具有的美德是高超的醫術與救人的情操,還是忠心,或是當組織內裡乖乖運轉的螺絲釘。
大門未知子是一個生活層面非常平凡的人,也不懂經營人際關係。醫院內把其當惡魔看待,可是在醫療這塊領域,她是至善的,絕不失敗的。反觀其他人,表面看來十分稱頭,長袖善舞,甚至如海老名那樣,真是忠誠得無以復加。可是,他是個好醫生嗎?像蛭間那樣被稱為教父,可是他的生活就是自以為風流,不斷偷腥,看似明醫,搞的都是爭名奪利的事。他是好醫生嗎?
個人以為,大門未知子背後的倫理學背景非常雄厚。他是古希臘哲學的延伸,一個人應該在他所在的專業中,精益求精,完善他的道路,這就是至善。當總統的不是拘泥於個人的溫良恭儉讓。當總統的必須在執政中完善總統的專業,好還要更好,拿得出成績,那就是善。任何行業都有其道,符合了道的就是善,所行非道則是惡。未知子,發音是Michuko,唸起來就是「道子」。大門是甚麼門?道子是甚麼道?我覺得很值得玩味。
編劇虛構的大門未知子就是這樣一號人物,她不打卡,不做非專業之外的事。不用醫師執照也能做的她都不做,她用專業為武器,從而諷刺那些在專業中不長進、專門經營人際關係的所謂醫師。不在本質上求至善,那必然會走彎了路。
這是一部好的片子,我看好會有第四季。當醫師碰上政治,有些醫師被政治汙染了;有些醫師卻堅持那至善之路,讓政客們的醜惡現形。DoctorX是虛構的好醫師,提供我們娛樂與進一步思考的空間。
我多麼希望,我們台灣也有真正的Doctor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