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見到禚建華是在他家裡。他和夫人忙進忙出、熱情招呼,照顧調皮可愛兩歲幼子的同時,一邊準備洗手作羹湯,就如同接待熟悉的朋友。
這樣溫暖的場景,讓人很難和他軍人出身的身分聯想。然而,卻也隱隱透露出他另一手執畫筆的「文武雙全」人格特質。
40歲退休的禚建華,第二人生正在開展。葉俊宏攝影
5歲學畫》30年不忘對國畫熱情
聊起往事,禚建華自在地侃侃而談。
2015年退伍時,禚建華才40歲,依規定服役滿20年,從駐地東引島以中校後勤科長階級退休。陸軍官校學生加上部隊18年經歷,退伍於中校階的禚建華,在階級分明、絕對服從的軍中,可說擁有極高程度的地位。然而對他而言,達成身為軍人的職責之外,正是軍戎生涯的穩定收入,支撐他從小對國畫和書法的熱情。
5歲時禚建華就展露了對畫畫的興趣,母親帶著他向著名國畫家安劉簡女士學習。安劉簡要禚建華拿起毛筆來,端詳許久之後和母親說:「這拿筆的姿勢可以學畫!」禚建華於是成為她最小的弟子。
學畫從練習磨墨開始。至今讓他印象依然深刻的就是「一直在磨墨」。5歲正是小男孩好動的年齡,或許這正是老師要測試並磨練他靜心的能耐。
由於對書畫始終充滿熱情,禚建華原來計畫高中就讀美術班,也參加全國高中美術比賽。但事與願違,學習藝術的第一個難題,就是必須負擔昂貴的材料費。當時母親還曾到高爾夫球場當桿弟,為禚建華賺取學畫費用。不忍母親為他操煩,最後禚建華選擇擱下美術班,就讀中正預校,從此踏上軍旅生涯。
18年的部隊生活,禚建華在軍中接受高密度的體力訓練,學習指揮帶兵的同時,也要成為一名稱職的幕僚,不斷提升自己的智慧和鍛鍊自己的意志。
禚建華1999年加入特種訓練。禚建華提供
演訓意外》體悟「路不會白走」
軍旅生活中,禚建華始終沒有忘記自己對書畫的熱愛。「有次我畫了一幅畫掛在排長室,結果連長跑進來看,說:『禚建華你以為你是大官嗎?房間裡還掛畫!』我說這是我畫的,他們都不相信。」
「數年前我曾後悔,為甚麼不念政戰學校美術系。因為部隊調動、演訓頻繁,假期無法集中,我能靜心作畫的時間很少。」禚建華說自己時常因為不能作畫而感到沮喪。直到禚建華少校階的某日,到屏東參加演訓,擔任火箭彈測鑑官,才對人生的安排有所改觀。
測驗當天早上,受測單位將火箭彈從彈庫領出後,依規定放在帳篷下。「我一檢查就發現,因為太陽太大,彈體日照受熱過盛,可能影響射擊安全。這是官校念化學系時學到的知識,於是我直覺判斷受測時要站得偏離一點。結果部隊接受測驗時,真的發生火箭彈膛炸,尾翼往後面噴射出來,從我的腹部旁邊擦過去。」禚建華驚魂未定地說,受測弟兄因此被碎片削斷耳朵,如果自己當時被火箭彈射中,雖穿防彈衣也一定會穿腸破肚。
回想起這件事,禚建華直說:「我的化學知識救了我一命。」於是他明白人生所有的路都沒有白走,一旦決定了就要認真面對,無須後悔。他說:「我不再抱怨,開始尋求新的繪畫靈感。」
畫作〈聞風〉。為了擬仿老鷹展翅的樣態,禚建華還去學了飛行傘。葉俊宏攝影
畫作〈聖誕主恩〉。禚建華提供
國畫畫作〈雀鳥荔枝〉。葉俊宏攝影
培養敏銳度》飛上天空觀察老鷹展翅
1999年,禚建華加入「空降特戰部隊」參加跳傘、谷關突擊等嚴格訓練,一直到2007年。這段期間禚建華專注研究動力飛行傘,並取得動力飛行傘教練資格。
談到這段經歷,禚建華眼睛一亮:「其實學飛行傘很大的原因是為了畫老鷹。服役期間我利用休假畫些小品,野外課遇見花草鳥獸時,我會特別留意牠們的姿態。當時我一直抓不到鳥展翅高飛的神態,學了飛行傘後才有機會近距離看老鷹在天空翱翔,甚至看到老鷹的眼瞼。」
在〈聞風〉一畫中,禚建華就把老鷹展翅的神態,甚至眼上羽毛的細膩表現出來。「國畫強調基本的真實架構絕對不能改變,改變就四不像。」他不斷藉由觀察培養敏銳度,畫出萬物的神韻。
因為讀了清末民初篆刻、書畫家吳昌碩的傳記,禚建華有所領悟。吳昌碩青年時期遭逢太平天國之亂,為躲避戰亂曾四處奔逃,之後也遊歷各地替人刻印謀生,雖無法專心作畫,卻也看盡中國各地風光。
少校階時,禚建華曾任谷關特戰訓練中心教官,在中央山脈操課訓練,因此時常穿梭山谷,將各種景觀盡收眼底。「國畫影響我最深的就是看見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心越謙卑,對周遭事物就有更多體會。」
畫作〈聖誕主恩〉是禚建華在谷關海拔800至1,200公尺的山區小徑上偶然發現的野生聖誕紅。由於聖誕紅越冷越紅,彎曲而上的莖充滿生命力,讓禚建華非常感動,於是用國畫記錄下來。
2016年第一次開師生聯合畫展,禚建華為觀眾解說畫作。彭劍秋攝影
從陸軍官校二年級開始,禚建華學了五年的薩克斯風,在部隊情緒低落時他就到野外練習,調適心情。葉俊宏攝影
家庭關係幸福甜蜜,禚建華如今全心陪伴妻兒。葉俊宏攝影
熱愛生活》學薩克斯風、烹調發展多元興趣
2008年至2009年,禚建華至韓國陸軍指揮參謀大學進修一年半,有機會代表台灣與韓國陸軍交流,是人生中很特殊的經歷。畢業時禚建華送對方一幅字畫,將九位來自世界各地的外籍軍官同學的韓文姓名書於畫中。校方看了很喜歡,想放在校史館,卻問他可不可以重畫一張。原來是因為當時落款「中華民國陸軍少校禚建華書畫」太過敏感,禚建華笑著說:「但我堅持不重畫,書畫都是獨一無二,不應牽扯政治,我只說你們要如何處理你們決定吧。」
畫國畫「心須靜、持須恆、靈有感、意有義、實與虛、愛與情」,退伍後禚建華終於能時常醉心國畫,也於2016年在台北三軍總醫院藝廊舉辦「林熙、禚建華師生書畫展」。
因為性格使然,禚建華說自己閒不下來,看到有興趣的事就去嘗試,只要做一件事就要做到最好。「我很專注學習,這和每個人的性情有關。從陸軍官校二年級開始,我學了五年的薩克斯風,薪水全部花在樂器上。」禚建華開玩笑說:「其實我官校不是念化學系,可以說是念音樂系。」薩克斯風讓他學會在音樂中靜心,在部隊情緒低落時他就到野外練習,調適心情。
禚建華喜歡做菜,不只想做給家人吃,還想成為自己的技能。「我上回看到有人在賣生可可,就買回來研發新口味調酒,家裡常常有各種料理可以嘗鮮。」退伍後他密集上課練習,考取「中餐烹調葷食丙級」和「飲料調製丙級」證照,未來計畫開民宿。禚建華從沒有停下腳步,他積極享受生活,用多元的興趣活出每一日的充實。
國之北卸下軍職,退伍後日子愜意,禚建華有更多時間陪伴妻兒,展開第二人生。他風趣健談,剛硬外表下的藝術家靈魂,不只透過字畫展現,更在發展多元興趣和熱情享受生活中表露無遺。
從駐地東引島以中校階級退休的禚建華,用畫筆描繪出〈國之北疆〉──東引島的風姿。禚建華提供
禚建華小檔案
現職:
中校退役書畫家
經歷:
1992年畢業於中正國防幹部預備學校
1997年畢業於陸軍官校正六十六期化學系
2006年取得散打搏擊比賽裁判資格
2007年取得動力飛行傘教練資格
2007年完成西子灣三項鐵人國際邀請賽
2008年至韓國陸軍指揮參謀大學進修並通過韓語中級能力檢定
2015年東引中校科長退伍
2015年考取「飲料調製丙級」國家證照
2016年考取「中餐烹調葷食丙級」國家證照
2016年於台北舉辦「林熙、禚建華師生書畫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