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髮歎

老友久別重逢，一番寒暄後，個個相覷，首要的話題是別來無恙否？次題可能是感嘆彼此白髮或禿頭增多了。

白髮是人類自然的現象，也象徵人的逐步衰老，足引人感傷或悲歎！

宋朝文學家、詩人、書法家蘇軾，字子瞻，號東坡居士，有詩云：「公道世間唯白髮，貴人頭上不曾饒。」意思是白髮是人間最公平的，儘管您是有權有勢之人，老天爺也照樣不饒恕您。又蘇軾〈念奴嬌〉詞：「多情應笑我，早生華髮。人間如夢，一尊還酹江月。」足見蘇軾也是年少白頭的。

詩仙李白〈將進酒〉詩云：「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青絲就是黑髮，意思是早上照著鏡子，所見的是黑髮，可是一到夜晚，卻變白了。他又有詩云：「白髮三千丈，離愁似箇長。」白髮三千丈是詩人誇張的寫法，離愁長達三千丈卻是有可能的。李白為詩人，生平天不怕，地不怕，卻只怕白髮。

詩聖杜甫，字子美，號少陵野老，其〈春望〉詩云：「白頭搔更短，渾欲不勝簪。」簪，是插定髮簪或冠的長針，不勝簪就是禿頭或掉髮，以致頭上插不了簪。可見他頭髮又白又禿。

宋朝抗金英雄岳飛，三十九歲時，以莫須有罪名被秦檜害死。他生平所做的〈滿江紅〉詞：「莫等閒，白了少年頭，空悲切。」可見身為英雄好漢，也怕白頭。

前總統馬英九住興隆路二段九十六巷，與寒舍僅百公尺距離，也同在一家理髮廳內理髮。我問理髮師說他的頭髮又黑又茂，真假如何？她說如假包換，沒染髮，頭上只一根白髮。他好運動，凌晨就起來騎腳踏車、跑步，養生有術，毫無老態。總統蔡英文的頭髮，仔細看，可知道是染過的。

韓國於2022年舉行總統選舉，候選人李在明提出植髮列為健保項目之一，贏得不少選民的擁戴，因為韓國男子有五分之一是禿頭，可惜以些微票數敗選。台灣政治候選人，不妨蕭規曹隨，也如是主張。

我外甥小我十二歲，五十歲時頭上已去了半面江山，儼然「紅銅茶壺」。我常調侃他說：「你頭髮稀少，理髮時應理直氣壯，據理力爭，要求半價優待。二十年來，你可能已省下百萬元了！」惹他哭笑不得。

不只人類有白髮，連神仙也如此。

俗話說：「田頭田尾土地公。」可是土地公祠前寫的對聯是：「白髮知公老，黃金賜福人。」可見祂是白髮的。

另一位神仙月下老人，簡稱月老。終生為天下有情人撮合姻緣，促成夫妻，只要祂將背上的紅線取下，將一對男女雙腳綁在一起，就永遠套牢，成為一對夫妻了。祂的頭髮、眉毛、鬍子，全是白色的，可見祂神通廣大，也自身難保。

西王母是古代神話中女神之王，又稱王母、西姥，住於瑤池。長相如人、虎齒、白髮、蓬髮、戴勝、善嘯。可是羅斯福路五段的寶清宮，祂的長相卻與古書的記載迥異。我問女住持何故？她說神明的長相可因人而設，你要知道祂廬山真面目，就須到花蓮的王母宮一觀。

筆者五十載左右就長白髮，今不揣淺陋，作了一首〈白髮歎〉七絕，詩云：

明鏡稍看即自知，絲絲白髮損丰姿。

可憐人比寒鴉遜，頭已先蒼未老時。

寒鴉是烏鴉的一種，一生到老全是黑色。詩的意思是人遠不如烏鴉，未老頭已先白，每根白髮傷了人類的丰采。難怪人類自古即有「三千煩惱絲」之嘆。

白髮人頭上的小瑕疵，不是病，可順其自然，何況可以染髮，要抹紅、抹黑、抹黃，均可悉聽尊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