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云
第76期
埔里酒厂络绎不绝地吐纳着远方来的游客,周休假日尤甚,让街边的交通有些混乱拥挤。途经吃个午餐,只得在一辆辆游览车间来回钻行。
酒厂外不远处的香肠摊,是一位阿嬷在看顾。我初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正动作缓慢地瞇着双眼,不放弃手里眼里的每一寸,坚持把每一条香肠烤得色泽油亮、熟度适中。即使摊前的顾客早已耐不住等待,坐上机车发动引擎,都不曾见阿嬷因此草草递上香肠。
纸袋里的香肠微焦,被划出的切痕整齐、切口如一的几条纹路,弹蹦着热腾腾的香气。阿嬷毫不马虎的刀工,其实也不是甚么深奥的技法,就只是特别坚持。坚持烤得恰巧,多一秒少一秒不行;坚持让香肠的每一处口感一致,一样接近味觉的完美;坚持让每一次来买的人都会在心底浮现:就是这个味道。
阿嬷蓬松波浪的短卷发下,是再温和不过的笑容。烟雾里的这道弧线让我好像掉进漩涡,总是不由自主想和她说说话。她没有停下手边翻烤的工作,也没有特意抬头看我,只是说着她是埔里人,和只要她一休息就会有好多顾客关心询问的温馨感激。彷佛见过几次,甚至是熟悉已久的人似的,阿嬷的自在全然不是世故老练的攀谈,更像是轻话家常一般的朴实简单。不擅应答的我,竟然觉得这种语言那么自在随兴,让我多么急切想要写下这感觉。
九二一大地震时,酒厂损失惨重,创伤也让镇民们几难抚平。阿嬷指着一旁与摊子大小相仿的土地公庙,满是感谢地说,要不是这座小庙在角落倾力支撑,旁边的住宅早就一夕倾倒了。他们将逃过劫难归功于神祇的保佑,然后不忘更加虔心。
只是一条香肠,却有让我那么想要记住的这些人事物。即使我不再停留和阿嬷说话,也比较少看到她的身影了,但是小人物努力生活、顶真生活的种种表情,却永远会在任何地方不断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