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一差二錯
「一個換兩個、一個換兩個......」
人資組組長王一麟從會議室走出來之後彷彿念咒一樣，一直喃喃自語地念著這個神祕的口訣，失了神似地走到組員胡曉雯的桌前才停下腳步。
「Sandy，你跟我去辦公室一趟，要討論事情。」說畢，也不等Sandy就往自己的辦公室走去。
Sandy很少看過王組長這麼神魂顛倒的模樣，連忙擱下手邊的工作，隨手把PDA抓了就跟著王組長走進辦公室。
「Peter，你還好吧？」Sandy不等王組長坐下，就關心地問他情況。雖然東科媒體集團非常龐大，人資組卻由於王一麟組長溫和平易近人的態度，比任何部門都更加開放，成員往往總是可以直呼Peter，不需要刻意組長來組長去的。雖然有人覺得他太沒有主管的架子，但也是有一批喜歡王組長作風的員工忠心地挺著他。
「唉。說來話長......」Peter左顧右盼了一下，這才稍微放鬆地往後一躺。「剛才跟人資副總開會，你知道現在電視台新開播，聘了、也挖了很多人......」
這事Sandy當然知道，招募本來就是她的工作。有時還跨國去辦招募，足足有好幾個禮拜她都忙到被刺眼的太陽給喚醒。
雖然Sandy到現在還是聽不出Peter的重點是甚麼，但顯然這件讓他唉聲嘆氣的事情和自己有關，想到這兒，Sandy不由得繃緊了神經。
「現在人事成本變得超高的......高階主管嘛，不能事必躬親，但是呢，他們很會看數字，這數字一難看，他們就要盯我了。剛才啊，真是盯得滿頭包。Sandy，妳是負責人事招募和解聘的，妳有甚麼看法？」
Sandy不加思索地回答：「現在人力需求基本上還是不夠的，雖然之前有提到要採用虛擬主播和全民記者，不過實際上很多工作還是要有人跑。新人需要訓練時間，挖來的要和現有人力謀合......如果不繼續聘不行啦！」
Peter把眼鏡往鼻梁一壓，兩眼盯著Sandy看：「沒錯，是還要聘新的人。副總也提出這點，他從數字去看，我們廣播和報紙因為先Run了幾年，有一些資深人員薪水是非常高的，還有一些從東科集團調過來的老將。可是他們的產出已經低於他們的成本了，妳說怎麼辦啊？」
Sandy心想，該不會要解聘這些資深的記者、編輯和管理人員吧？他們可是讓沒有媒體經驗的東科集團順利轉型的功臣啊，雖然猜到王組長心裡在想甚麼，她選擇小聲地回答：「我不知道......」
Peter彷彿是胸有成竹地回答說：「我剛才在路上想過了，這些老臣啊，他們領的薪水足足可以養兩個後起之秀。如果我們請一個人優退呢，可以馬上換兩個人進來，這樣換下來再踢幾個走呢，數字就好看了。電視台這邊人力需求大，也可以多聘一點，這就叫一個換兩個，很划算。妳看怎麼樣？」
Sandy之前有待過科技業，看過類似的人力資源政策，立刻緊張地搖手：「不行啊！這些人是知識工作者，如果培養到這個等級，他們走的代價會非常高的，因為他們可以處理很多非預期的工作，而且花的時間比新手要少太多了。但是一個新手進來，不但一開始沒有產能可言，還會占掉帶他的前輩的時間和精力，讓這些舊員工的產出也變少。如果真的一個換兩個，那些資歷不長不短的中堅分子一定會受不了的！」
Peter似乎不滿意這個回答，一直搖頭。
「妳這樣講我要怎麼跟老闆簡報？說是妳神機妙算還是半夜通靈夢到的？數字就是不好看哪？怎麼辦？我們自己先捲好鋪蓋走路嘍？」
「我可以去跟每個薪資超過產出的資深member討論，請他們先忍一忍，看願不願調薪；也可以去跟他們的主管討論，請他們去開展新的業務機會，算是一種內部創業吧！我當然知道財務數字很重要，但我們應該從根本上達成數字，而不是捨本逐末地調整一些結果來達成數字。」Sandy思索了一下，決定選擇比較難的道路，提出了這樣的建議。
「但這個方法很麻煩哪......好吧，我就讓妳試一試。如果他們不配合，妳就得另外提一份資遣名單。」Peter提出了這樣的讓步，畢竟他不想賠上自己的工作，尤其是好不容易在這個正要大展鴻圖的企業集團中占到了主管缺。
Sandy努力地嘗試了一個多月，資遣名單中有六成左右的資深人員願意配合調降薪資，但有四成覺得這樣的要求太污辱人。最後在Peter的堅持下，對他們執行了「一個換兩個」的政策。而被這些政策牽連到的部門，都如Sandy的預測一樣，變得人仰馬翻，出現很多失誤以及摩擦。或許這是財務報表上永遠看不到的事情，不過這些災情，都是後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