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是自然演化形成,還是智慧下的安排?「若要一個最簡單的細胞從無生命物質隨機形成,這樣的機率就如同一道龍捲風吹過一個廢車場之後,就能夠把廢零件組合成一架波音747飛機一樣渺茫。」──英國劍橋大學天文學教授弗雷德.霍伊爾(Fred Hoyle)
1. 都會女子
在洛杉磯市區的一棟商業大樓裡,一個面容秀麗有著一頭長髮的華裔女子,正在電腦前整理訂單。葉蘭,11A5這個單位的老闆,門口掛著一個中英文對照的招牌「Queen 嫘織」,門內錯落有致地利用所有的空間展示了各式樣品。
這棟商業大樓有十二個樓層,只租不賣。大樓的承租人都是貿易批發商。來自世界各地的樣品,從飾品到時尚服裝,從花瓶到家具,舉凡居家用品應有盡有。每家貿易商都把入門處裝飾得像是個小商店。可是這些樣品都是非賣品,那是給買家參考的實物。
每個月的最後一個星期五,這棟平常安安靜靜的商業大樓會突然擁入大量的人潮,因為那是每個月一次的樣品銷售日,也是消費者可以來大海撈寶的日子。樣品的銷售價格經常只有正品的十分之一,雖然樣品往往只有一件,尺碼不齊,可是,來尋寶的消費者是不介意的。
今天是星期五,但不是超級星期五,大樓裡的通道靜靜的。葉蘭經營的產品很單純──各式各樣大大小小的桌巾與餐墊。她有很多客戶是知名餐廳,在客製化的年代,她的品管與細心為她建立極佳的口碑。因為生意很穩定,所以她更像個朝九晚五的上班族而非批發商。
叮咚!門上的掛鈴聲響,葉蘭嘴角微微勾起。
「快點,我們搶在11:50先下樓,今天去那家義大利餐廳。」陳玲玲,11A8窗簾布批發。由於有穩定的幾家大客戶而且還請了助手,所以陳玲玲每星期只有星期五才來看看帳目。這天也是她和葉蘭固定一起用餐的時間。
葉蘭抬頭微微一笑,順手把檔案存好,拿出抽屜裡的小包包後站起身來,美目嗔視:「妳就怕排隊!」
頂著一頭俏麗短髮、身材修長的陳玲玲笑著催葉蘭快走。「我們在十一樓,不早點兒下樓待會兒就要等電梯了。」
「待會兒告訴妳我昨天做的一個夢。」葉蘭彎身鎖上玻璃門的地鎖。
「哦!」玲玲不經心地應著。她喜歡勾著葉蘭的手,二人剛認識時葉蘭非常不能適應玲玲這種親密的肢體語言,在美國這個社會,二個年輕女子勾著手走在路上,著實是件奇怪的事……但久了也只好習慣了。
說說笑笑之間,兩人順利地搭乘電梯下樓。4月的洛杉磯氣候相當宜人,她們走過街角進入那家義大利餐廳。在侍者帶位後,一邊喝著冰開水一邊愉快地翻閱著菜單。
在旁人的眼裡,她們是兩個年輕美麗的華裔女子,平凡的上班族。一個有著東方迷人的丹鳳眼,一個有著深邃的雙眼皮,都是明眸善睞,一樣吸引眾人的目光。
「兩位美女今天想點甚麼?」墨裔的女服務生笑著問道。葉蘭照舊,陳玲玲點了這個星期的主廚推薦。從點菜的習慣就可以知道她們兩個人的性格差異。
但這兩個從外貌到性格都不相同的女子,卻有一個共同的愛好。今天傍晚她們就要出發去一個新的攀岩點,進行兩天的週末攀岩。
「妳該請個助手,接更多訂單。」玲玲一邊喝著湯一邊說道。
「錢夠用就好。我又不像妳,妳還有實驗室的事要忙,我一個人管一家小店,夠了。」葉蘭嘴角微揚。玲玲那兩個助手,都是商管專科生,實力足以去管上市公司了,為甚麼會甘心情願窩在一間小小的批發店裡,著實令人想不透。
葉蘭隱隱覺得玲玲的家庭背景並不像表面上看來這樣單純,但玲玲既不願挑明,她也就不問。
表面上看來,玲玲是個醫科生,實習時放棄臨床醫學轉往基因研究。玲玲還在學校時就已經加入這個實驗室,至於窗簾布批發的生意是她在大學時玩票的結果,一直聘人經營,她在幕後。玲玲曾說當初會插足批發生意只是為了支付自己昂貴的學費,後來有了一定的客源,就維持到現在了。
玲玲跟她在一起的時候很放鬆,但葉蘭常默默地看著玲玲走路的樣子,修長的腿走著錯落有致的步伐。那種貴族氣,不是一個中產階級家庭能夠培養得出來。當她開懷大笑時你看不出她與周遭的人有甚麼不同,可當她靜下來時,即使是捧著一本書坐在窗邊喝茶,那種從骨子裡透出來的沉靜,分明是古老家族大家閨秀的模樣。
玲玲身上沒有甚麼名牌,她也從來不曾佩戴甚麼珠寶。可是真正昂貴的東西不是人人都叫得出來的牌子,而是──沒有牌子。葉蘭是紡織科班出身,她很清楚玲玲現在身上穿的那件不起眼的薄毛衣,全世界一年只生產不到一百件,每件起碼要價二萬美元以上!葉蘭有把握,在這個星球上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人一輩子都沒聽過這麼昂貴的薄毛衣,更不要說擁有一件了。可是玲玲曾經穿上身的就不止一件。
這種比寶石還要昂貴的衣物,絕不是一個研究室裡的醫科生,或者一個小店鋪的老闆消費得起。
「妳真不像妳的老鄉,哪有溫州人嫌錢多的?」玲玲搖頭。「錢能帶來自由!我總覺得自己不夠自由──翻譯成大白話就是:錢不夠多。」
「誇張!」葉蘭伸出叉子搶走玲玲沙拉盤裡的蘆筍,以示懲罰。
玲玲在言談中常不自覺透露出她對商界的熟稔,這該是家學淵源吧!至於她自己,能夠經營一家批發店鋪已是異數了。
葉蘭的父親是中醫,在她10歲的那年,一家三口從溫州到香港依親。拿到身分之後又移民到美國來。她其實不那麼明白溫洲商人。來自台灣的玲玲反而比她更瞭解溫商。
「是咩!」玲玲也從葉蘭的沙拉盤裡搶走一片西洋芹。「我說的是實話。」
「實驗室有甚麼新的進展?」葉蘭換個話題。
「呵呵!」說到她的實驗進度,玲玲就來勁了。「基因工程可有趣了,我們在微觀的世界裡發現了……可以這麼說,我們在基因的世界裡找到了神。」
「神?」
「所有生命的延續,茶樹為何不會長出西瓜?貓為甚麼生不出狗?這是基因在控制,說得更清楚是遺傳基因排列於染色體之特定序列決定。光是一個特定細胞的複製,就是一套複雜的工程,要先拷貝記憶,然後用不同的胺基酸排列組合成有意義的蛋白質。」
「這樣複雜的工程,即使耗盡人類目前的科技,也無法憑空創造出一個單細胞生物,更別提要造出一隻螞蟻了。傾盡人類的力量都沒有辦法創造出來的生命,怎麼可能打個雷,刮個風,來道閃電就能夠在自然界意外出現呢?這地球上有多少生物啊?這些生物都是經過精密設計過的,這個世界是設計的結果!」
玲玲以兩手的中指食指比出引號,特別強調「設計」二個字。「造物者,就是神。」
葉蘭聽得入迷。「可是我們的學校還在教進化論,世界上大部分的人還是相信人是猴子變的!」
「呵呵,誰愛認猴子當祖宗誰認去。」玲玲揮揮手。突然她眼睛一亮:「忘了告訴妳,我們這幾天總算有了突破了。造成幼兒罕見疾病的那個基因,我們已經找到酵素可以補正問題。」
「哇!恭喜啊!這項研究已經有十年了吧!」葉蘭笑開懷。
「基因工程就是那樣,十年八年才有一點進展。」玲玲眉飛色舞地說著。「我是後段才加入這個實驗室,真是沾大家的光呢!」
「或許是實驗室沾了妳的光吧!」葉蘭喃喃地說道。她聽說過那個計畫,一個冷門的、沒有商業利益的研究。因為嬰幼兒罕見疾病的父母往往是社會的弱勢族群,投入大量的金錢去研究這種罕見疾病,還不如去研究如何控制基因來減肥,那才是條金燦燦的道路。
原本那個計畫在二年前因為經費不足打算結束,後來不知怎地又起死回生。那正是玲玲加入那個團隊的時候……
「妳剛才說甚麼?」餐廳裡音樂聲加上人聲,玲玲沒聽清楚。
「沒事,要不要點一杯table wine慶祝一下,小女子請客!」葉蘭舉手想招來侍者。
「心領了!我是滴酒不沾的。」玲玲又伸手叉走葉蘭盤子裡僅剩的那根西芹菜。「別忙!」玲玲揮揮手上的叉子,示意侍者沒事。不料叉子上的那片西洋芹竟劃過一個弧線,飛到鄰桌客人的盤子裡。
「噢!」玲玲低聲呻吟──糗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