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空淡淡孤鳥沒,萬古銷沈向此中。
看取漢家何事業,五陵無樹起秋風。
~杜牧《登樂遊原》
95. 錢途
姚爍在上海窩了幾個星期之後,忍不住偷偷溜回北京去。因為上海的空氣對他這個北京的太子黨來說還是不夠自由。
回到北京,專供他和哥兒們玩樂的俱樂部數不勝數,那種前呼後擁的玩法才叫痛快。
在上海,誰認得他這號人物呢?萬一在夜店裡多吆喝幾句,說不定還得靠家裡的黃臉婆來解圍。那可是把臉丟到姥姥家了。
「你爺爺知道你回來了?」姚二的死黨之一方濱一邊喝著冰啤酒一邊問道。
「丫的哪壺不開提哪壺!」姚二作勢給方濱一拳。
「你家婆娘知道你在北京?」方濱笑著格開姚二的拳頭,不怕死地接著戳姚二的痛處。
姚二冷笑:「我剛談成一筆生意。她忙著在她伯父跟前討好去了。」
方濱喔了一聲:「上海那一位啊!最近不是聽說他身體不太行了。還有啊,他那寶貝兒子不是得了甚麼不治之症嗎?」
姚二第一時間的反應是環顧四周,看看有沒有人在注意他們的談話。「作死啊你!你不知道咱們的手機肯定有人在監聽,你如果不把電池拔掉一樣會自動起作用!」
方濱也看看吵雜的四周。遠距竊聽在這種環境是有困難的,但手機的確是一個令人防不慎防的漏洞。他拿出手機果斷地拔出電池。「這下行了吧!」
姚二也依樣拔出手機電池,然後才附耳和方濱說了幾句話。
方濱聽完之後同情地看著他。「趕快做幾單買賣,移民去吧!」
姚二嘆口氣:「這場惡鬥的結果,我們家肯定沒有好果子吃。可是我們家卻不能私底下去攏絡現在的在位者或下一任可能的繼位者,因為我們和那一位的親戚關係不是明擺著嗎?局勢很清楚,可是那一位就是不甘心、不肯放手。」
這麼一來得罪的人更多,等著秋後算帳的人也更多。
方濱心裡冷笑著。若不是上海那一位這些年來的袒護,姚家哪來今天的局面?如今可是姓古月的在位,已經下台的那個還硬要大張旗鼓地與他鬥,何苦呢?就像將來姓古月的這一位下了台,所有依附他的得利者就該早做避難的二手準備。
像他們方家就是哪邊都不得罪,力求在夾縫中生存。家裡永遠把一半的人放到海外,留一半的人在國內競逐利益的大餅。每個生意都是見好就收,絕不與當權者爭利。
雖然離2012年中共政治權力接班還有四年,他們早已經向預定的接班人輸誠了。為的就是買一個平安。甚至於哪一天共產黨倒台了,他們方家也還是常青樹。
畢竟他們方家都只是正經開公司做生意,關係都用在取得大筆的訂單,從不去沾那些圈地強拆的利益。其實包辦公家的某些工程比起土地利益來說也並不差,就是辛苦些要管理公司罷了。
「所以你說的生意就是香港唐家買的那筆上海土地?說實話,中間收了多少好處?」方濱純粹是好奇,也有那麼一點妒嫉。這種中間得利者就像是寄生蟲,方濱不屑當寄生蟲,卻也會眼紅那不費工夫的暴利。
「夠用一陣子。」姚二打個哈哈。其實大部份的好處都讓上海那一位拿走了,哪裡輪得到他?只不過雁過拔毛,利用壓低賣方價格的空間,他還是從買方唐家那裡撈到了一筆不小的數字。
「你最近在哪兒得意?監視系統在我黨高喊維穩的時代還真是個好生意!」姚二把話題轉向方濱。
「不就是跟著高鐵發財嘛!下星期咱們還要去歐洲接受廠商招待。你不是在歐洲留學?跟著去吧。」方濱突然來勁了。
「有好玩的?」姚二聽出方濱的言外之意。
「那當然。」方濱笑得邪門。「別忘了帶個可心的人一道去。」
「行。」姚二想起香港的白蘋。上次家裡的黃臉婆結伴去給她氣受,這不是還沒有補償她嘛!
「香港那邊如何?這次美國人搞出來的次貸風暴掃得港仔七葷八素的吧!」
「港仔啊!骨子裡瞧不起咱們內地人,卻又想做咱們內地的生意。被掃到也是該的。」姚二不甚在意地說道。
方濱眼角掃到二個常見的交際花想要湊過來,便輕輕揮手讓她們走開。他跟姚二還有話說。
「你這次套住香港唐家,那也夠你吃喝很久了。」方濱推推姚二的肩膀。「跟兄弟說實話,還有沒有後手?」
姚二瞪了方濱一眼:「這能傳出去嗎?當然是有後手的。你想想,若不是次貸風暴襲捲全球使開發商集體缺乏現金,這塊地也不會批得這麼低價而且還落到了港仔的手裡。」
換句話說,等這段經濟風暴過去,上海當局可以緩過氣來,必然有方法可以讓唐家把得到的利差補回來。
「別忘了上回胡軍那檔子事,他到現在還不能回北京哩!」方濱忍不住提醒道。
「沒事。到時候就利用香港的檢察官與警察,捏個理由去唐家搜索。包管唐家的股票要連跌幾個停板。對付這種富家子太容易了,他們總認為錢能解決的事都是小事。只要你不要把他逼到沒退路,一次剝一層皮倒是沒啥問題。」姚二笑道。
當初他也勸過胡軍,手段不能太過粗暴。只不過胡軍太自信了,不肯聽他的。
「所以我就看好你這小子有錢途!」方濱笑道。
姚二搖搖頭。「哪裡來的富貴就哪裡去,我是看透了這一切了。既痛恨著這個地方,又離不開這些權勢。哪一天真的要抱著錢財去窩在海外,那日子可怎麼過呢?無聊透頂了。」
方濱不以為然。「有錢怎麼都好過。到時買個豪宅,一年有半年去旅行。早餐有人問安,午餐有人問安,晚餐一樣有人問安。那才是日子。」
姚二嗤笑。
「人生就是錢而已嗎?膩味。就要活得像個人上人,那才威風。」
方濱嘆口氣。
「你又受不了國內這壓抑的氣氛,還得怕哪個對手把自家人拉下馬遭了連累。海外的生活雖然苦悶些,但至少睡得安穩,不鬧心。」
這話是說到點子上了。姚二只能無言地喝著悶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