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知雲門之主從不入世，雲門弟子也極少涉入皇家爭霸之事。但有心大位的皇族無不希望雲門弟子可以襄助自己。不過，這只是從皇族的立場來看事情。對於雲門的人而言，不管天下大治或大亂，整個過程僅僅只是一場考驗，一盤──棋局。
98. 棋局
楚國 中都
陳玲自從依著藥王的診斷施針治療並且服用藥物之後，身體就逐漸好轉。但在靜養的這段日子裡她還是沒有閒著。不僅根據楚、趙、梁三國近百年來的糧食產出做成了一張大的圖表，還把三個國家的國庫與民間財富的情況做了一番分析。
梁國的情況她知之甚詳，主要的財政收入大半來自農耕，一小部份來自鐵器還有琉璃。梁國有世代相傳的工匠，鐵器的鑄造工藝可以說是三個國家中最精緻的。
楚國則是這片大陸上生產最多糧食的國家，不但可以自給自足，還可以賣給邊疆的少數民族，與他們交換馬匹與牛羊或者皮料。
趙國本來糧食的生產也有富餘，但近年來有很多良田都被權貴圈走改種經濟型的作物，例如甜菜、果樹或者可以製造各種器物的菅草；另外還有大遍的原始森林被砍伐，除了開礦之外，還大量種植了一種據說有養生壯陽功效的人心草。之所以叫做人心草是因為那種植物的根部長得像人心。
趙國上下咸認糧食價賤，不值得種植。只要向梁國與楚國採購即可。而且趙國有天下最大的五大糧倉，儲存了足夠趙國全民食用一年的糧食，自然不擔心遇到荒年或者發生戰爭。縱然發生戰爭，只要把糧食作物復耕也就是了。
這樣的政策看起來沒有問題，但陳玲卻清楚看到它的危害。
「我認為這幾大糧倉應該都只剩空殼。」陳玲對顏承宗說道。
「為何如此肯定？」顏承宗不解。
「憑我對極權體制的瞭解。」陳玲說完反問顏承宗：「楚國的糧倉可曾有過弊端？」
顏承宗回想一下：「有的。大約十年前曾有一案。管理糧倉的小吏以次充好，把新米拿到邊疆去販售，然後以陳米和粗糠堆在倉內，躲避檢查。」
陳玲點點頭：「正是如此。趙國因為疫病問題把病患趕往邊界，迫使梁楚皆封閉邊境，禁止人車貨物往來。如此一來原本就過得極其艱困的趙國農戶就更加缺少糧食……」
顏承宗點頭，陳玲說到這裡他就明白了。趙國一旦發生缺糧狀況，向來視百姓為奴人的趙國官吏與權貴絕不會開倉賑濟，相反地，有門路的官吏會把糧食從糧倉裡偷運出來送到黑市販賣。
「疫病發生至今已經接近半年了。」陳玲又補上一句。
顏承宗沈默了半晌然後喊了一聲把徐向叫進來，交待了幾句之後徐向便退出書房。
「相比之下楚國的政策才是對的。分田於民，大半的農戶自己家中皆有數個月的餘糧，而且公價收糧，糧倉大多充實。趙國把良田轉作經濟作物換取銀兩，雖然可以讓權貴致富，其實是殺雞取卵的滅國之路。」陳玲把楚趙的糧食政策做一個總結的比較。
「其實這是我師父多年前的建議，這才阻止了改種高價作物的風潮在楚國漫延。」顏承宗說道。
「翟先生是很有遠見的世外高人。不過也要你們這些宗室權貴們不貪心才行。」陳玲接著說道。
「妳還分甚麼你們我們的？別忘了女子出嫁就是歸家，楚國就是妳的家。」顏承宗糾正她的措辭。
陳玲輕笑道：「夫君說得極是，小女子這廂賠禮了。」
顏承宗仰起下巴裝出一副高傲的樣子：「免禮！」
說完兩人笑成一團。
等到笑聲歇下，顏承宗看著陳玲認真地問道：「妳說我們還有多少日子可以努力？」
陳玲搖搖頭：「誰也說不准的。在另一個世界裡有一派人的說法是還剩不到五年末日就會降臨，但那裡的時間與這裡的時間恐怕不是一回事。還有一些人相信這個世界會這麼繼續運轉下去，所以照樣歌舞昇平，照樣追逐名利。」
顏承宗溫柔地看著她，眼中流光閃過：「那麼，我們要個孩子如何？」
陳玲訝異地看著他。
「原本我不想生個孩子來受苦，但從共周山回來之後我漸漸改變想法。這個大千世界如何結局，那是神佛在管的事，不是凡人可以妄加揣測。如果我們妄斷天機，說不定哪天會後悔，後悔自己干擾了上天的安排。」顏承宗解釋道。
「你想要男孩還是女孩？」陳玲問道。他們的確不曾討論過這個話題。陳玲喜歡孩子，她常在想大哥大嫂的孩子不知長得甚麼模樣，如今也該會四處爬動了吧？如果她有了自己的孩子……
「都好。我和父王母后都會一樣疼愛。」顏承宗瞅了瞅陳玲，見她似無反對的意思，心裡鬆了一口氣。於是轉了話題說道：「趙國這幾年來致力於開礦，據密部的調查，已經建立了幾個新的部隊，全部配有新製的兵器。」
「這些部隊有實戰經驗嗎？」陳玲問。
顏承宗搖頭：「最近十年楚趙之間有幾次規模不大的戰爭，但都在邊境結束，並未擴大。趙國這幾支新的部隊並沒有機會參與戰爭，倒是對趙國奴人與農戶們產生不小的震懾作用。」
陳玲嘆口氣：「軍隊本是對抗敵國的，沒想到先用到自己的百姓身上了。」
「玲玲，我讓戶部與負責國庫的內史大夫核計過，要打這場戰爭，我們還缺很多銀兩。」顏承宗此生第一次有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的感嘆。「戶部認為可以增加百姓的稅賦，但我實在不願這麼做。」
陳玲微笑地看著顏承宗：「其實楚國藏富於民已久，打仗不是皇室的事情而已。如果你不願意增稅，我倒有幾個辦法可以讓百姓自願拿出錢來。」
「甚麼辦法？」顏承宗沒想到陳玲可以立刻想到辦法。
陳玲說道：「不是非常完美的辦法，但依照楚國的國情卻是很有效的辦法。太子可以試試看──彩券。」
「彩券？」顏承宗從沒聽過這種東西。
於是陳玲把彩券是甚麼以及如何運作說明了一遍。
「這不是賭博嗎？」顏承宗皺眉。楚國是嚴禁賭博的。偌大的楚國沒有一家賭場。
陳玲搖頭。「如果只是純粹的彩券那當然是賭博。可是如果加上公益的目的，由國家發行彩券並將一部份所得撥付在公益項目上，例如興建孤兒院、扶助殘疾孤寡等等。而且可以限制購買者的年齡以及數量，避免有人沈迷於此。這樣聚少成多，數字是驚人的。」
顏承宗想了想之後說道：「那妳擬個章程給我，我讓戶部去研究看看是否可行。」
於是另一個時空中，在美國行之有年的樂透彩便被照樣搬到了楚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