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家與唐家接連出事,有人幸災樂禍,也有人憂心香港前途。但無論眾人心底怎麼盤算,紅色政權伸入香港的那隻手,已經越來越不知隱諱了。
2009年夏天,媒體圈內的人都聽說,北邊匯了一筆鉅資到香港,金額高達上百億人民幣。這筆錢進了負責港台統戰工作官員家屬的帳戶裡,目的是買收港台的媒體。
由於國際金融風暴後,廣告業務量大幅萎縮,很多媒體都在苦撐,還有不少根本就在倒閉的邊緣。因此有不少人主動投石問路,想要分食那塊統戰媒體的經費。
於此同時,深圳與香港的實質合併,已經迫不及待地展開。只要消除邊界,「一國兩制」就將形同虛設。
水客走私,雙非產子,殖民湧港,這都是讓香港民眾反感的狀況,可是除了無奈,卻是擋無可擋。
原本還有50年「港人治港」的保護傘,許多人以為50年後誰還管得著香港的情況,以為50年後中國必然會走向民主自由,以為只要不管政治,能夠賺錢就好……這些一廂情願的以為,如今全被撕破幻想。
顏成中和周玲玲帶著新生兒在台北住了幾個月之後,周玲玲決定在台北開一家Pure的分店,顏成中則把顏氏的決策中心搬到台北。
原因無他,主要還是想給兒子一個好的中文學習環境。
周玲玲也想過搬回美國,但又不想離翟羽太遠。台北是個調和各種情況後的最佳選擇。
顏成中知道丁星卉與唐浩的情況,媒體圈內有不少人都看過唐浩被偷拍的影片與相片,但沒有媒體報導。除了唐家出的力之外,顏成中也在暗地裡幫了忙。
顏成中本想打個電話給丁星卉表達關切之意,但細想之後就駁了自己這個念頭。能幫的他不會吝於伸出援手,可是也沒有必要再與丁星卉有任何的連繫。畢竟男女有別,之前丁星卉又對他執著不放。此時對她釋出關懷之意,恐怕引發誤解。
就這麼保持距離吧!
周玲玲把李瓊和李碧調來台北幫忙開分店,她自己則負責監督珠寶設計稿。這些事情都是駕輕就熟了,大部分的時間她都花在家裡的一大一小身上。
「你最近資金調動很大?」周玲玲哄睡了兒子,泡了壺花茶,走到書房遞給還在研究資料的顏成中。
「孩子睡了?」顏成中笑著倒了兩杯黃澄澄的茶湯,夫妻兩各執一杯,邊啜著邊聊。
「夏梓告訴妳的?」顏成中一猜就中。
「需要更多資金嗎?」周玲玲其實不清楚顏成中在做甚麼,但她能動用的資金不少。
顏成中搖搖頭:「本來想過一陣子再告訴妳的。」
他拉著妻子一起坐到電腦前。
「妳不玩股票,但總該知道什麼是借殼上市吧?」顏成中點開幾個檔案,把線圖的走勢向周玲玲解釋一番。
「這些都是借著美國已經上市的虧損公司,以幾毛錢美元一股的代價,成功進入美國股市的中國公司?」周玲玲很快就抓到重點。「簡直是點石成金啊!股票漲上來之後就是10倍甚至100倍的回報。」
「其實這些公司的財報與宣稱的核心本業,很多都是造假的。」顏成中打開其中一個檔案,裡面有一些公車的圖片。
「這些公車有什麼問題?」周玲玲不解。
「這家在美國借殼上市的公司,宣稱擁有中國這個一線城市的公司廣告獨攬權,並做出吸引人的財報。可是偵信公司實際在這個城市走一圈,很顯然地,根本沒有任何一則公車廣告出自這個公司之手。」顏成中解釋道。
周玲玲很驚訝:「這麼明顯的造假,怎麼能夠通得過美國的證券管理機構?」
顏成中點點頭:「的確有疑問,是吧!問題出在這些借殼上市公司的會計師身上。這些公司用的都是全球知名的八大會計師事務所。美國證券管理機構相信的不是這些中國公司,而是為他們辦理財會簽證的會計師事務所的長久信譽。」
「遲早會出問題吧!」周玲玲明白了。
「的確。但是美國政府的行動不會這麼快,我們估計真相大白的時間,大概還要拖上個三、四年。」顏成中說。
「我們?」周玲玲抬眉問道。
「我和幾個研究所同學合開了一家公司,專門研究這些中概股。」顏成中抿嘴一笑。
「然後呢?這和你最近大進大出的資金有什麼關係?」周玲玲側頭一想:「你們在放空中概股?」
「Bingo!」顏成中彈指一笑。
周玲玲皺眉:「我們不缺錢啊,玩這些做甚麼?」
「妳剛才還說要調頭寸給我!」顏成中一臉受傷的表情。
周玲玲笑著拍打他近日因為打球而曬黑的臉:「裝!」
「我們的媒體缺錢。」顏成中抓住她的手,言簡意賅地答道。
周玲玲聽完嘆了口氣。
廣告來源,成了私營媒體能否活下去的根本。想要突破這個困境,就得自謀財路。
「沒人知道這場善與惡的戰爭還會持續多久,也許哪天一覺醒來,世上的極權都垮台了;但也許我們要再撐上10年20年。我也不想砸鍋賣鐵來做這件事,以子之矛攻子之盾,這是目前我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顏成中關掉那些檔案,他不想拿這些事情來困擾自己的妻子。
「需要資金時,告訴我。」周玲玲還是這個初衷。
「我也不想玩得太大。以幾家公司股票的流通量,也不容許我們玩得太大。目前這些資金是夠用的。」顏成中自有分寸。不過,顏成中說的大小,已經不是一般人想像的規模了。
「你們這家公司叫甚麼名字啊?」周玲玲好奇。
「黃雀。」顏成中微笑答道。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周玲玲會意而笑。
這些買空賣空的中國公司想到美國股市圈錢,就得花本錢去拉抬股價。沒想到還有黃雀等在後頭,等著吃他們丟出來的老本。
「當年援救六四學生,香港的民主人士就是以『黃雀行動』為代。」顏成中解釋了一會兒當年的事跡。
聽完之後周玲玲又嘆了口氣。
「為甚麼嘆氣?」
「香港如今與當年不同了,變節投共的人多於堅持理想的人。」
「別擔心。」顏成中拍拍妻子的手。「中共是什麼,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沒有人不清楚。從來都是官逼民反,香港人沉默,不代表香港人不會思考。只是還沒有到徹底決裂的那一天而已。」
周玲玲沉默了一會,看著顏成中說道:「我好久沒有夢到那一邊的事情了。」這才是她最近半年來最擔心的事。
顏成中壓下內心的紛亂,安撫著說道:「翟師說過的,邪惡是濾神器,但是三界之外自有神佛看顧著。我們只要不違本心,其餘之事,盡力罷了!」
平行世界的那頭究竟如何了,在這一頭的他們,知也罷,不知也罷,都一樣要等待那最終的審判日,真相大白的一日。煩惱這些不在他們控制範圍內的事,只是白費力氣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