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下旬的一個午後,頸上掛著數位單眼相機,在嘉義公園四處尋找拍攝目標。不知不覺又逛到久未造訪的忠烈祠,走在神道牌樓前的階梯上,習慣性地抬頭望了望右邊被電鋸鋸斷的火焰花木樹幹,突然看到一個很熟悉的樹洞。快步走到樹幹下再確認,樹洞的色澤加上掉落在階梯上的一大片新鮮木屑,沒錯,那正是一個剛剛啄成的五色鳥育雛樹洞。就這樣看著樹洞入神,我的思緒彷彿跌進了樹洞漆黑的漩渦之中。
罕見兩梯一級巢洞鳥同處繁殖
去年,嘉義公園忠烈祠神道入口旁大榕樹上的樹洞,從4月到8月初已經有兩對五色鳥在裡面繁殖後代,第一梯次的親鳥和三隻幼鳥於6月15日離巢,幾日後,第二梯次的五色鳥又來繁殖。由於五色鳥為台灣的特有種,並為一級巢洞鳥(自行挖洞築巢),通常都會在枯木上啄新樹洞哺育雛鳥,不像二級巢洞鳥占用現成的舊樹洞下蛋及育雛。因此,攝影同好們聞訊後紛紛回籠搶拍,並直呼不可思議。
7月29日首次看到雛鳥在洞口露臉,7月30日親鳥開始在洞口餵食雛鳥。8月1日下午6點40分左右,在昏暗的天色中拍下親鳥和幼鳥的最後影像。8月2日蘇拉颱風來襲,風雨中於下午6點多在樹洞下傾聽,隱約可聽到幼鳥的叫聲。8月3日下午3點至6點多未見親鳥回巢,也沒看見幼鳥在樹洞口出現。天色已暗,確認第二梯次的五色鳥已離巢後,我正要打道回府,最後再看一眼昏暗的樹洞時,竟然出現熟悉的黑影。興奮地趨前看清楚,果然是隻成年五色鳥,我趕緊拿出單眼相機拍了幾張牠的身影。
觀察第三梯鳥是繁殖或過客
這時一對在公園運動的攝影同好夫婦也剛好來到,難以置信地說:「我們一大早就來拍攝,但是都沒有看見五色鳥,應該是天亮前就已經離巢了,這隻五色鳥可能是要再來繁殖的。」我認為也有可能只是天黑了暫時進洞,因為8月已是繁殖的尾聲。不過這隻五色鳥到底是來繁殖抑或過客,只要再觀察半個月便可分曉。如果是來繁殖的,牠可能創下經過觀察證實最晚繁殖的五色鳥,並打破在同一樹洞繁殖三梯次的新紀錄,於是我決定持續觀察拍攝。
8月5日聽公園運動的民眾說下午有在樹洞看到五色鳥,幾個月下來,一些天天來公園運動的民眾走過樹洞時,停下腳步看看樹洞有沒有五色鳥似乎已成習慣動作了。
8月6日下午3點左右到公園,遠遠就聽到電鋸的尖銳聲響徹雲霄,心中有一股不祥的預兆,到了忠烈祠神道時果然附近多處都在清理颱風過後的枯木危樹。大榕樹旁的枝葉少了很多,一棵第一梯次的親鳥回巢餵哺時,會暫時停留的高大龍眼樹竟然不見了,更糟的是牌樓前聳立著一台大吊車,我趨前一看,工作人員竟然正在用電鋸鋸那段已有四個五色鳥繁殖樹洞的枯木。心裡感到有點不捨,趕緊用相機留下它的最後身影,畢竟它是我去年首次拍攝五色鳥的地方。
但是,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也許明年五色鳥會在鋸斷處的下方鑿洞,如此樹洞更低、光線更明亮、更有利於拍攝了。轉念一想,神道入口旁的大榕樹上的樹洞才是我現在應該關注的焦點,樹洞的新住戶不知道會不會受到這突如其來環境改變的影響而離開?幸好6點多天黑前,我又再度看到牠回洞並拍下牠的大頭照。
8月7日下午約5點55分,五色鳥回洞,拍下大頭照及錄影存證。已連續5天回洞,顯然牠不是一位過客,而且今天很特別,牠竟然從洞裡咬了一顆榕樹種子,趴在洞口瀏覽一陣風景後再把它吞下,可能是牠的睡前宵夜吧。
8月8日下午6點15分左右來到大榕樹旁,運動的民眾說一分鐘前五色鳥才退入樹洞中,我迅速地拿出三角架並裝上相機,果然沒多久五色鳥又探頭趴在洞口,不知道牠是要呼吸新鮮空氣,還是留戀外頭的花花世界,不忍進洞獨眠?
第三梯繁殖的可能性增高
8月9日下午6點左右,在大榕樹旁觀察樹洞近10分鐘,未見五色鳥身影,可能還未回巢,幾個月下來的拍攝習慣促使我往大榕樹前的風鈴木搜尋。昏暗的天色下竟然發現五色鳥就站在樹葉茂密的樹枝上,趕緊將鏡頭對準樹洞,準備拍攝牠歸巢的影像。
果然,1、2分鐘後牠先飛到前兩梯五色鳥回洞時都會停留的樹枝上,不久即直衝洞口,我也按下快門連拍。一切的場景似乎都好熟悉,讓我不禁懷疑三個梯次的五色鳥是否為同一隻?更重要的是,放大觀看剛剛拍到五色鳥回到洞口的照片,雖然光線昏暗,影像有些模糊,但隱約可看出牠咬著像螳螂的綠色物體。牠是要帶回來給在洞裡孵蛋的母五色鳥吃嗎?看來第三梯次繁殖的可能性越來越高了。
8月10日從清晨就一直下著雨,整天都灰濛濛的。大約6點半左右在風鈴木茂密的樹葉中發現牠漆黑的身影。天色已經很昏暗了,不可能拍攝牠飛行中的清晰影像以便判別是否咬回食物,只能目迎牠快速地飛進樹洞,並於6點42分拍下牠在洞口的大頭照以供存證。
8月12日星期天遊客卻沒有週末人多,但天候依然晴朗。同樣下午4點許我便到大榕樹旁觀察,可是五色鳥直到5點55分才回到風鈴木。拍了幾張牠在風鈴木樹枝上的照片,放大影像看五色鳥並未咬回食物,牠可能只是天黑了回樹洞睡覺的單身漢。
8月18日下午6點19分拍下五色鳥的大頭照,1、2分鐘後牠便退進洞裡。正當我收拾攝影器材打算離開時,拍過前兩梯五色鳥育雛的一對攝影同好夫婦來公園運動,順道觀察樹洞。我告訴他們五色鳥每天都大約6點左右才回巢,不見牠有帶食物回巢餵哺的情形,懷疑牠有可能只是晚上回來睡覺的住客。
但攝影同好夫婦語氣很肯定地說:「不可能,五色鳥除非要繁殖否則不會回樹洞睡覺的,牠們都是一隻在樹洞看守,另一隻留在附近的樹上,何況牠們還重新把洞口修整過,只是可能還要再等二、三個星期才能確定。」這時我仔細觀察一下洞口,還真的有被啄過的新痕跡,而且樹洞也比以前大了一些。這些信息讓有點動搖的我重拾信心繼續觀察。
喜歡趴在樹洞口看熱鬧
因為我每天下午5至6點會到公園忠烈祠神道入口旁的棒球場邊煉法輪功,大榕樹樹洞就在右前方約五、六十公尺的地方,拍攝觀察五色鳥便成了前後時段的附帶工作。
8月24日下午6點10分左右,煉完功後我到大榕樹旁觀察,習慣性地先搜尋風鈴木,沒看到五色鳥。此時一位遊客邊講手機邊走過來,最後竟坐在大榕樹前的石階上講個不停。有趣的事情發生了,五色鳥出現在洞口,並趴在離遊客頭上約四、五公尺的樹洞往下看,好像在傾聽遊客到底在說些甚麼似的。我趕緊呼喚兩位尚未離開的同修夫婦,他們看了都感到稀奇而笑開懷。
8月26日週日下午4點左右便到大榕樹旁觀察,沒看到五色鳥,6點多我仔細地搜尋風鈴木亦未發現蹤影。正在懷疑牠是否也去度假,樂不思蜀忘了回家,突然一個黑影從大榕樹左側的樹林裡竄出,快速飛進樹洞裡,顯然五色鳥並不一定循固定路線回巢。
8月28日下午6點10分煉完功,忽然聽見一陣吵雜聲。往聲音源頭看去,大榕樹旁聚集十來個遊客,抬頭望著樹洞議論紛紛,是導遊在向觀光客介紹這個嘉義公園的新景點。沒多久觀光客離開了,可能是五色鳥還未回巢沒看到身影。我走到風鈴木下先觀察牠是否還在上頭逗留,沒看到五色鳥,轉頭望向樹洞,牠老兄竟然安穩地趴在洞口。
被興奮的遊客嚇回樹洞
本來昨天決定不再拍攝五色鳥的大頭照了,但是看見洞口的五色鳥又不禁拿出類單眼的隨身機拍了幾張。這時準備離開公園的觀光客,眼尖地發現我在拍攝,手指我的方向跟同伴嘰嘰喳喳。我見狀立刻指著樹洞向他們示意鳥兒出來了,趕快過來看,果然一群人馬上向我走來。其中一位中年婦女更是半跑步地衝到我身旁,看她這般興奮,我趕緊提醒不要嚇到五色鳥。
可是顯然來不及了,這位女士竟在樹洞下向同伴高喊著趕快拍照,還邊高舉雙手向洞口的五色鳥揮舞打招呼。我驚覺不妙,果然五色鳥被這些大動作嚇得退回洞裡。只驚鴻一瞥的觀光客們嘆聲連連。看他們失望的神情,我把剛才拍到的五色鳥大頭照秀給他們看,大家連聲稱讚。當然我也順便充當解說員向大家介紹這隻台灣特有種。
9月3日下午6點10分左右煉完功,那對攝影同好夫婦正走向大榕樹,我很快跟了上去,還沒走到大榕樹已看到五色鳥探頭趴在洞口,這時攝影同好太太把頭貼近大榕樹傾聽,一會兒後她向先生搖搖頭說:「沒有聽到雛鳥的叫聲。」先生回答說:「沒有那麼快啦,大概還得等一、二個星期才會知道。這對五色鳥是占用舊洞,牠們要先清除洞裡的舊氣味才會下蛋,然後還要孵蛋三個星期,雛鳥孵出後還要等牠們張開眼睛和嘴巴,親鳥才會開始外出找食物回來餵哺。」好吧!一個月都過去了,就再繼續觀察下去。
同年同洞繁殖三梯的希望落空
9月4日下午4點多,我來到大榕樹,拍了幾張模擬五色鳥探頭趴在洞口看遊客在石階上講手機的照片。6點5分左右,隱約看見一個小黑影快速消失在樹洞,果然6點15分我到大榕樹前,五色鳥已探頭趴在洞口。
9月16日星期天下午3點多,到大榕樹旁觀察。十幾分鐘未見五色鳥身影,我轉到仁義潭和蘭潭拍照,6點7分左右再回到大榕樹旁觀察,五色鳥竟趴在洞口觀看小朋友在階梯前廣場玩電動遊樂車。
9月26日下午6點17分,五色鳥已趴在洞口。本來要離開,忽然看到月亮就出現在大榕樹旁邊,難得的機會,我趕快拿出相機拍下明月伴孤鳥的照片。
已觀察近兩個月,都沒有五色鳥育雛的跡象。貼在大榕樹旁傾聽,並無小鳥的叫聲,所以五色鳥應該只是晚上回樹洞睡覺而已。顯然已沒有希望創下五色鳥在同年同一樹洞繁殖三梯次的紀錄了,因此決定停止繼續觀察。雖說如此,事實上還是抱著一絲絲希望,每次煉完功總會走到大榕樹下探望五色鳥老友。直到10月底牠突然不告而別,才真正了結與五色鳥間將近半年的一段情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