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求效率的現代生活裡,你多久沒有停下腳步?
如果沒有安排計畫、追趕結果,總是被視作處事沒有效率,就像塞萬提斯寫《唐吉訶德》最初是為了嘲諷,那個把風車當成怪獸,不自量力、一再敗北的主角,總是遍體鱗傷,沒有效率,人生可以說是毫無意義。但是,為甚麼如今「唐吉訶德」搖身變成「勇敢堅持理想」的代言人?
《慢療》一書作者維多莉亞‧史薇特醫師,在舊金山的深池醫院──一所源自中世紀的醫療院有這樣的體悟:「照顧病人的祕訣在於──無效率」、「那樣無效率的照護往往是有效率的。」看似悖論,卻耐人尋味。在深池,醫生與病人分享平靜安寧的感受、為病人大老遠買一雙鞋,還有一位護理長總是在中央走道織毛毯,史薇特說:「手工毛毯是無效率的象徵」,但是卻有比「效率」更重要的事情在發酵。
每個病人的肩上都披著護理長織的毛毯,代表的不只是她的關懷,「而是她的『甚麼也不做』。接近道家所謂的『無為而治』,是一切該做的事都完成時,智者所做的事。」無為不是放任,無為是經過有為的思考之後,順應自然變化而為,使事物保持天然的本性,達到「無為而無不為」的境界。
一位37歲看起來卻超過50歲的女子「泰莉」,是史薇特見過最不可思議的病人,她總是在災難邊緣搖搖欲墜。她是街友,消瘦虛弱,缺乏生命力,她擁有橫斷性脊髓炎、毒癮、下半身癱瘓,每個月只領救濟金度日,前後被送進急診室28次。身上的褥瘡讓她完全處於無保護狀態,骨頭、脊髓、內臟等體內脆弱又重要的一切全都暴露出來,她每次恢復後出院,再回來總是慘不忍睹的原點。
史薇特讓泰莉住在醫院,遠離苦戀,她相信「自然療癒力」,也就是泰莉的自然本質。史薇特醫生用簡單的方式治療泰莉,讓泰莉躺在輪床上,臉部朝下,背部覆蓋著保護物,提供良好的營養,讓她有充足的睡眠、新鮮的空氣和陽光,然後安心平和靜養。這整個過程花了整整兩年半,但是醫護人員不急,泰莉本人也不急。
這是中世紀醫療的「生機論」。不同於認為身體是機器,科學最終會瞭解程序並加以修理的「機械論」,生機論者認為人的身體在毫無干擾的情況下,可以自行癒合,「生命有某些特殊之處是科學無法複製的。」在深池醫院,史薇特使用「緩慢療法」,感受到逐漸消失的「前現代」醫學。她給泰莉「光陰釀的藥酒」,在毫無終極目標的情況下,她有恰到好處的復原時光,最後回到了人生的軌道。
「前現代」醫學喜歡用「園藝」比喻醫病關係,被視為「園丁」的醫生,可以為病人尋找療癒的力量。如果沒有阻礙,病人擁有長出葉子、開出花朵、結成果實的綠意。這些在多數現代人眼裡沒有效率的醫療行為,強調的是人的內心與自然萬物的契合,在效率、目的以外,學習順應自然、順應生命的安排。
甚麼是順應生命的安排?你曾經計畫好人生旅程,卻因為不如預期而失落?就像堺雅人主演的日本電影《落KEY人生》裡,女主角在行事曆上寫下「訂婚」、「結婚」的時間並且畫滿愛心的時候,其實根本還沒有找到伴侶,才發現人生的旅程總是超乎自己的想像,總是不在計畫之中。
會不會其實人生早有安排!追求目的和效率外,我們還可以怎麼做?《慢療》告訴我們:「生命本應緩慢,療癒無法用效率衡量。」現代人開始「慢活」、「慢食」,甚至出現「慢科技(slow technology)」或「慢設計(slow design)」,「緩慢」好像成為日常生活尋求出口的方式。「緩慢」或許就是拒絕讓「效率」成為衡量生命的唯一,取代的是一種無為而治的生活方式。或許,在超越效率之後,《慢療》告訴我們的就是,「生命本應順應自然,本應緩慢。」
參考資料:史薇特醫師演講(中文字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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