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前期)1993年10月22日下午,我們到達上海。一直想一生中有機會能夠遊三峽,而且是在三峽大壩興建以前遊覽那裡的自然風景,才能領略「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的意境。但是這次因為搭飛機去上海,沒有這個機會,本來以為以後會有這個機會,但是因為我又被列為黑名單而不果,在大壩建成後,我就興趣索然了。
一切向錢看沖昏知識分子頭腦
我們住在茂名南路的花園酒店。上海與我們五年前來到的情況已經有很大不同,「夜上海」已經初具規模。周安橋對上海非常熟悉,帶我們到乍浦路吃晚飯,這個地方居然成了「食街」,是我這個「老上海」萬萬想不到的。
正在上海的國家體改委主任李鐵映23日在市政府會見了傅利曼夫婦、張五常夫婦及香港大學經濟金融學院教授、香港經濟研究中心主任王于漸(他來上海與我們會合),副市長沙麟會見並宴請。下午,傅利曼夫婦、張五常夫婦等拜會了上海市前任市長、當時出任海協會會長汪道涵。由於副總理朱鎔基到達上海,原來一些安排不斷變化,我也不敢亂跑,只是利用午飯時間匆匆到附近的「紅房子」再度品嚐那裡的西餐。也許嘴巴吃刁了,沒有特別感受。
比較不愉快的是,當晚趕赴傅利曼和張五常演講的「現代市場經濟論壇」,地點在希爾頓酒店。與會的還有上海經濟發展研究所邀請的一些政府官員和企業家。這是一個自助餐晚會,傅利曼講完後吃自助餐,然後張五常再講。主辦者是汪道涵屬下的一個學術機構。也許「向錢看」已經沖昏了知識分子的頭腦,雖然傅利曼、張五常沒有收取任何演講費,但是主辦單位居然向我們一行人的自助餐費亂敲竹槓,價格嚇人。在我把情況向張教授做了匯報以後,他親自去找酒店經理,那是香港經理,了解自助餐及會場的收費情況,然後做出決定,不交。並且通過高海燕向主辦單位反映我們的不滿。主辦單位自知理虧,我們回到香港後也沒有追收。
演講會後,周安橋帶我們到和平飯店,「解放前」的沙遜大廈。那裡有一個「老年爵士樂團」,由「解放前」的老人專門演奏懷舊歌曲。到那裡一看,人擠得水洩不通,門口站了不少看熱鬧或等候有機會進場的民眾。經過耐心等待和周安橋的公關手段,終於讓我們進去。可惜不久就到了11點,張五常和夫人剛跳上幾步,就隨著音樂聲的停止而曲終人散了。
我們還去了浦東參觀,當然都是走馬看花,見的一些新建築,比較簡單,供鄧小平參觀時匯報成績之用。就是興建過江大橋還是隧道,因為要讓鄧小平可以看到「壯觀」而選擇大橋。文革期間常常到居住在浦東的同事季忠仁的「棚戶」家裡喝酒聊天,如今難見遺跡了。
▲中國從計畫經濟向市場經濟的轉變至今尚未走向民主、開放。Fotolia
傅利曼的理想至今未實現
離開上海去北京,許多官式活動我們沒有參加,因為我們隊伍太龐大。經過短促的準備,北京舉辦了一個報告會,反應還相當熱烈。報告會由體改研究會副主任童大林主持,安志文、于光遠、吳明瑜、林子力、樊鋼等學者都來參加,長期沒有甚麼音訊的前中宣部長朱厚澤居然也出現了。不過晚間由全國工商聯主任經叔平宴請的宴會上,朱厚澤並沒有出席。在北京,我們還見到了一些1988年訪問北京時的老朋友,包括厲以寧、楊培新等人。
報告會上,傅利曼在談及世界經濟新秩序的講話中,認為中國從計畫經濟向市場經濟的轉變是歷史上所沒有的;從獨裁政權過渡到開放國家是有的,如西班牙。但現在卻同時要實現產權的私有。現在實現這個轉變有兩個革命的背景,一是科技革命、資訊流通、運輸快捷;一是世界性政治革命,從專制走向民主、開放。傅利曼還認為改革開放十幾年了,不應再給予外 商優惠,因為這對中國的企業不公平,不是真正的自由競爭。
張教授在論述中國的經濟革命時,不改樂觀態度,肯定中國的成就史無前例,現在大陸的國有企業經營機制已接近市場機制,再做一些努力就行了。而這個最後一步,就是政府把擁有的股票賣出去,或者放棄投票權。就後者來說,政府尚可保有所有權,但沒有了經營權。這樣可以避免政府干預。
然而,這些都是一廂情願的想法,這最後一步到現在也沒有實現,甚至於倒退。
10月26日,國家主席江澤民會見傅利曼夫婦與張五常夫婦,其他人均沒有參與。我問教授對會見的感想,他說江澤民介紹他在上海主政時的「菜籃子工程」。聽得我啼笑皆非。
在北京住在貴賓樓,走出去不遠就是王府井大街,可惜那裡到那時仍然沒有夜市。只有南口的麥當勞還有燈光人影。和「夜上海」相比,少了「繁華」氣氛。王府井大街的東安市場正在被香港的新鴻基地產公司改造,不知以後是甚麼樣子。一位中新社的朋友來看我,送了我一張胡耀邦辦公室的照片,當然只有擺設而沒有人。一切盡在不言中。
在北京期間,我一個人還去了慕名已久的秀水街,那裡的服裝市場是「洋倒爺」必去之處。中國人主要是去「參觀」,而那些俄國人和東歐人,都是帶了真金白銀和大袋子去買貨的。我拍照時,居然有個洋胖子怒氣沖沖制止我拍他。一位在場的個體戶說:「怎麼連老外都不讓人拍照?」我笑笑,在共產國家生活過的老外,他們的觀念到底和西方國家的老外不同。
周安橋對吃很有研究,自然帶我們品嚐美食。有一次還去雲南少數民族風味吃竹筒飯和狗肉,傅利曼夫婦也在場。當時我們還沒有覺得有何不妥。(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