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武勇先生在近50年的職場生涯中,只效忠服務於泰山企業單一公司,同時見證了台灣產業的變遷與經濟的成長。台灣風行多年的「泰山仙草蜜」、「泰山八寶粥」等老字號產品,即為張武勇帶領開發而成,其多有過人之處的不凡經歷,值得後進參照學習。尤其張武勇先生之筆鋒頗具古風,質樸沉穩,嚼之韻味無窮。本刊特取得其刊登於《彰商人》的自傳式兒時回憶與職場事功以饗廣大讀者。
一、勤能補拙
學問很好,不肯認真做事有用嗎?天下無難事,一勤天下無難事。
當我高商畢業後,還沒有服兵役前某一天清晨(約4時許),幫叔叔到員林街上用手拉車載水肥回埔心施肥農作物。在員林中山路火車平交道附近(泰山企業前身是益裕製油廠發源地就在此地開始,老式油壓式榨油廠起端),在電線桿上看到泰山關係企業永裕食品公司「招募洋菇採收臨時雇員」啟事。我去報名參加徵試,很榮幸獲得第一名進入泰山企業服務(考試科目包括珠算的乘算、除算、加減,心算及作文等)。當時老董事長詹玉柱先生(民前3年出生)、總經理詹仁道先生(民國19年生、成大土木系畢業,為老董事長長子)擔任主考官,借用彰化地方法院旁邊的僑信國小4間教室為考場。
錄取後,我們每天早上5時分組(一組3人,檢收站站長、會計、驗收秤磅員)出發,去農會採收洋菇回廠加工,中午回廠統計今日各農會採收數量及金額,完畢後下午進入會計課幫忙會計事務。4個月後被留下來,結果一留留了48年。
當時很想去台中逢甲大學考夜間部,但是每天工作到晚上7、8點才下班,時間上根本不允許。老董事長詹玉柱先生一再鼓勵我「勤以補拙」,說一勤天下無難事,鼓勵我,只要認真踏實做事,一樣會成功,並舉王永慶例子。我因此打消報考大學夜間部的念頭,專心投入工作,不再自怨自艾。
▲泰山企業總裁詹仁道先生(左)接受國家品質獎。張武勇提供
二、腳踏實地
人不踏實,如站在水中板。
我進入公司時才20歲,從基層做起。由於做事「腳踏實地」,受到四位第一代老闆的賞識。大老闆詹仁道總裁每每來台北視察時,必約我全家大小一起吃飯,諸如民生西路「波麗路西餐廳」、陽明山紗帽山行義路上的一魚數吃等,疼愛之心不可言喻。更令我一輩子難忘的是,民國54年3月我被徵召入伍前,三老闆詹金南常董還特別陪我去彰化「南瑤宮」拜拜,祈求神明保佑,服役期間能平安退伍。老闆們還一再叮囑退伍後要再回到公司服務。兩年服役期間偶有休假時,還要我回公司看看公司會計工作。民國56年3月底退伍後,我繼續回到公司上班,由臨時雇員、會計員、副理、協理、副總經理兼公司發言人,薪水由3位數(750元起)、4位數、5位數、6位數,於民國100年退休。
▲張武勇(左)接待外商銀行副總裁等一行人參觀泰山企業。張武勇提供
三、忠誠是為人之根本
不忠誠的人不會被人尊敬。
記得民國78年,我奉總裁詹仁道先生指示推動股票上市。由於公司在詹總裁裁示「公司管理全面電腦化」,尤其是帳務管理,台灣證券交易所上市部派人來實地審查,幾乎零缺點過關。當時交易所總經理趙孝風先生召見我面談時,表示:「傳統產業能夠帳務管理電腦化,實在很難得。」
結果,中部地區有一家很有名的飼料廠老闆(公司名字保留),要我跳槽去他們公司上班,幫忙規劃股票上市(從建立制度開始),要額外給我高額獎勵金。我當面婉拒,因為我是「忠誠」的員工,「泰山企業」老闆栽培我多年恩重如山,感恩都來不及,豈能忘恩負義跳槽到同業。惜這家公司迄今已30年尚未上櫃、上市。
另外值得分享一個小故事。早期泰山公司配合員林地區習俗,每年農曆11月份左右會舉行謝平安拜拜,宴請客戶、供應商、好友、親戚、員工等。老闆會親自打電話給我爸爸,並派車去鄉下接我爸爸來吃拜拜。此事讓我一輩子心存感激,表示視我如親。因此,我更要以感恩的心,竭盡所能為公司奉獻一己之力,這是我「忠誠不二」的最低表現。
四、表裡要一致
表裡不一致,遲早會開天窗。
我進入泰山公司之後,因為負責財務管理,面對著很多金融界長官。他們對我的信任,等於對公司的信任。因此,我的一言一行代表著公司的門面,「表裡一致」是很重要。如果表裡不一致,金融界徵信調查時一定會穿幫。例如20多年前公司要買6萬多張「全家超商」股份,在短短一週內要我籌資10億元以上。如果表裡不一致的人,不可能夠取得銀行界的大力支持。如今,「全家」股份是泰山公司最具價值的表彰。
五、要成功一定要吃苦耐勞
哪一個成功的人不吃苦耐勞?天底下沒有不勞而獲。
記得30多年前,員林市區內永裕食品廠(洋菇、蘆筍、荔枝、龍眼、竹筍、馬蹄、柑橘等罐頭加工)製造外銷,因排放廢水,被主管機關開紅單,並要求限期改善或遷廠。我奉命找地遷廠。後來找到彰化縣田中鎮一塊3萬多坪工業用地。但是此地橫跨一條灌溉水溝,有兩家大廠(廠名保留)早就想買此地,相繼知難而退。因為,一地因此灌溉溝分切成兩地,難以使用。
當時,擔任本公司董事長兼集團總裁的詹仁道先生乃成大土木系畢業,憑其專業精準判斷,指示我努力向相關單位申請將此灌溉溝改道。改道後新的灌溉溝用地由泰山公司無償提供,並將原橫跨在此3萬多坪土地上的灌溉溝土地,依法價購,使這塊地變成完整廠地。我經過幾個月四處奔跑,完成買地、灌溉溝改道,及向鐵路局申請台鐵火車支線,可將美國進口散裝黃豆由高雄港火車直接運送到廠區,不必將麻袋寄到高雄港一袋一袋分裝運回工廠。完成此不可能的任務,是我「吃苦耐勞」的最佳案例。現在回想起來,我是如何辦到的?當時是誰幫我的忙?
六、勤勞與節儉缺一不可
公司或個人認真勤勞但如不節儉,再多財富也會花光。
勤就是做事認真勤勞,對公司有貢獻就會受到公司的肯定,公司就會給你升級、給你加薪,加薪後家庭生活就會獲得改善,生活獲得改善後就有能力好好孝順父母、教育子女。接著要養成節儉、儲蓄的習慣,然後才能夠購屋、理財。如果認真做事,有了收入卻不能夠節儉、儲蓄、適當理財,賺的錢都花光光,永遠是窮光蛋。有的人做了錯誤的投資,一敗塗地。我以前有一位同事,是某位老闆的女婿,因為錯誤地與人合夥做生意,遇人不淑,最後傾家蕩產,一切歸零。
七、避免腳踏兩條船
一心兩用,不會有成就。
在工作上要避免腳踏兩條船,因為腳踏兩條船,一不小心會掉到海裡。我以前的一位同事,在公司位居高職外,本身又跟朋友合資做生意。由於一心兩用,在公司業務會議時,老闆問:「這個月營業額為何衰退?」因為心不在焉,一問三不知,後來被調職。
▲張武勇因工作表現優異獲公司招待出國旅遊。張武勇提供
八、職場要先問你對公司貢獻多少,再問公司應該給你多少
先有雞或先有蛋,想一想。
在職場最重要的是,做事要比別人更用心、更認真、更勤快、更努力、更有績效,老闆才會賞識你,才會重用你、提拔你,最後才會給您加薪。
九、以感恩的心對待你的同事、上司、老闆
只有你一個人,不可能成就你的工作。
一個人的成功,背後一定有群人幫你推一把。例如小時候有爸媽的愛與培育、有兄弟姊妹共處共同成長,讀書時有老師教你、有同學共同切磋,你當兵時有長官及同僚照顧及支持,出社會上班時有同事的相處與協助、有上司主管的教導、有老闆給你工作機會。因此,你要抱著感恩的心,包括一路陪你長大的爸媽、增加學識的老師、當兵時長官同僚、上班時的同事、主管上司及給你舞台的老闆,不是嗎?所以說,感恩的心很重要。
十、舞台很重要,沒舞台你是明星也無法演出
沒有舞台,無法表現你的才華。
要感謝老闆有給你機會,給你舞台。有一次,公司詹仁道總裁請我吃飯時提起給我的一個封號「使命必達」。我當場回敬總裁:「如果沒有總裁給我的栽培、信任、鼓勵、指點、表現的舞台,武勇就沒有今天小小的成就。」舉幾個例子:
1. 50年代剛進公司時,適逢公司欲建立會計制度。我全力推動帳務合一,會計制度及業務管理全面電腦化,使調查局事件能夠全身而退,避免稅務上的一場大災難,且因而商譽大大提升,受到主管機關及金融界的肯定。
2. 70年代推動股票上市,受到主管機關的肯定,幾乎零缺點過關。
3. 奉命購買員林飼料廠廠地、田中油脂廠廠地、高雄路竹發貨中心、大園物流用地、台北南京東路大樓、長安東路大樓、籌資購買全家超商股份、負責標購台山發食品公司廠地,都是詹總裁充分授權,我全力以赴、「使命必達」的印證。
▲張武勇主持管理規劃會議。張武勇提供
十一、我的職場工作經驗印證
1. 企業經營分析很重要
民國76年左右,新台幣大幅升值,新台幣對美金由42:1升值到26:1。我當時負責「經營分析」,在經營會報上我多次向大會報告,因經過前5年、後5 年詳細經營分析,外銷食品(洋菇、蘆筍罐頭外銷)已無利可圖,甚至於已呈現虧錢狀態。經過一番爭辯討論,總裁接受我的論述,散會後將外銷洋菇及蘆筍罐頭產製配額賣掉(當時台灣產製外銷洋菇、蘆筍罐頭承製權,俗稱配額,是以幾年前各廠實際外銷實績訂定),還賣了幾千萬元。隔一星期,配額已無人問津,洋菇、蘆筍罐頭之產製外銷,台灣從此全部絕跡。後來,泰山企業因此積極推動外銷如何轉型,召開經營會報,大家腦力激盪出「傳統美食現代化」,就是一直到現在20多年來仍保持第一品牌的泰山八寶粥、泰山仙草蜜。
2. 要善廣結緣不要有所求時才臨時抱佛腳
員林有家公司早期以製造機車聞名,後來進口組裝歐系汽車(廠名保留),一時造成轟動。有一天,有一家國營銀行副總經理來我公司拜訪,請我連絡該公司董事長是否可接受拜訪。結果該國營行銀副總經理以公務繁忙為由遭拒見。不久該公司因財務周轉不佳而倒閉。這是不懂得「廣結善緣」,財務一出問題沒人幫忙的最佳案例。另外一例,我們公司有一同業本身經營飼料、油脂加工製造及銷售,後來也加入銀行業(公司名稱保留)。但是碰到金融風暴,銀行業經營也碰到困境,曾拜託我老闆開戶往來。我家總裁交代,千萬不要拒絕,面子要給,「廣結善緣」,不要失禮於人。後來泰山公司取得「全家超商」股份(6萬多張)先用短期資金因應,之後再慢慢轉為中長期貸款。取得「全家超商」股份及取得購買資金,都是廣結善緣的最佳成果。
3. 盡忠職守是取得信任的基石:4+17的故事
何謂4+17?我們公司創業於民國39年,由詹玉柱、詹金水、詹金南、詹木川4兄共同創業(第一代),第二代總共有17個男生,兩代合計21位老闆。我在這21位老闆的公司,掌管財務管理,由臨時雇員到副總經理兼發言人,服務了48年。在這48年間就是盡忠、盡職,加上誠信為基石,得到兩代老闆的信任。在這期間,21位老闆對我可說又愛又恨,「愛」是因為48年來我對公司的貢獻「盡忠職守+誠信」無可挑剔;「恨」是我對公司管理,尤其對錢的控管太嚴苛。
以上,敬請讀者多多指正並共勉之。(下期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