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透過影視、文學等作品,日治時期的台灣樣貌重新被社會所認識。石川欽一郎、鄉原古統、鹽月桃甫、木下靜涯等人在1927年合力推動台灣美術展覽會,對台灣藝術家影響極大。但介於日本、中國國家情結中,台灣藝術家的處境也十分艱難,蔡雲巖〈我的節日〉正凸顯了畫家艱困的處境,而他本人也在省展第四屆後,淡出了台灣畫壇。
張大千、林玉山遊歷多國
國美館新出版《台灣藝術論叢》上冊《世界、東亞及多重的現代視野:台灣藝術史進路》中,收錄了國立故宮博物院前院長石守謙專文〈國家藝術史的困擾:從中國與台灣的兩個個案談起〉,以張大千、林玉山二人為例分析,前者為中國畫家落腳台灣,後者為台灣畫家縱橫膠彩、水墨,且能說上流利的英、中、日文與台語。
在慣性一刀切的政治認同中,藝術家的國家認同,顯然難上許多。成功大學歷史學系教授蕭瓊瑞對此表示,藝術家的養成是多面向的,很難劃定在某個國家。
張大千出生於清朝末年,曾定居香港、巴西多年,晚年則落腳台灣。而從台灣到日本,都有林玉山求學、作畫的足跡;陳澄波與他為同嘉義人,最後遠赴上海教課。此次國美館「經典再現—臺府展現存作品特展」中,陳澄波的〈西湖斷橋殘雪〉即是他在大陸時期的寫生作品。
二戰時期,在同為日本殖民政府的管轄下,台灣與東北的關係更加密切,雖然我們難以為藝術家劃分國家認同,不過,藝術家卻難逃政治黑洞。
▲蔡雲巖1943年膠彩畫〈我的日子─男孩節〉。國立臺灣美術館典藏
蔡雲巖「國歸何方」?
出生於台北市士林的蔡雲巖(1908~1977年)本名蔡永,與郭雪湖同為繪畫自學者,平日在交通部的郵局上班。當時台北畫會極多,自辦展覽風氣也十分盛行,蔡永28歲因結婚搬到大稻埕,眼界大開,加入「栴檀社」,與木下靜涯(Kinoshita Seigai,1889~1988年)有著深厚的師徒情誼。
蔡雲巖畫畫時落款「蔡雲岩」,參展作品則以「蔡雲巖」、「高森雲巖」為名,台展、府展都有他多次獲獎的身影。此次「經典再現—臺府展現存作品特展」中,他的〈我的節日〉畫於創作力最豐沛、技法結構最成熟的時期,該畫也作〈我的日子—男孩節〉,為最後一屆府展的「入選」作品。
〈我的節日〉背景為民家的正廳,台灣人慣常供奉的祖先牌位、神明雕像與畫像等,不見蹤影,牆上卻有日本白描金剛菩薩像,神桌二側常見對聯「風調雨順」「闔家安康」則換成「祈武OO」,隱隱透出肅殺之氣。
1941年珍珠港事變後,日本愈戰愈敗,米、肉成為配給物資,對台統治改為皇權化的極端行動,任何創作、行動都要與皇權、軍事沾邊。台灣畫家為爭取作畫顏料的配給,只得交差幾幅與軍事相關的作品,如林玉山的〈襲擊〉。
蔡雲嚴或許是為了顏料,畫中身著旗袍的母親拿著一架小飛機,幼子則在一旁觀看,傳達了日本當時大肆宣傳的軍國主義。
若再細看,母親並沒有要將飛機給孩子,而是一臉嚴肅的將飛機緊握在手上,而幼子也一反孩童看到新玩具的欣喜,反而伸出手指抵住嘴巴,做出疑惑狀。在形式底下,真實反映了畫家與民眾不認同的心情。
1943年,府展因戰爭劃下句點。1945年,中華民國政府接收台灣,隔年重啟美術展覽會,名為「台灣省全省美術展覽會」,簡稱「省展」(舉辦至2006年)。
但此時,〈我的節日〉卻又有了小小的變化,仔細看畫中母親手握的飛機,從日本國旗改成了國民黨黨徽。專家研判,此為後來蔡雲巖所加。
蔡雲巖跟從木下靜涯的畫風,喜愛寫生,嫻熟水墨、膠彩,家中收藏有百幅台、日畫家作品。1949年的第四屆省展中,他獲得無審查資格,但此時爆發的膠彩畫(東洋畫)是否為「正統國畫」的爭論,加上二二八事件陰影,也讓他下定決心離開紛擾不斷的畫壇,從此消聲匿跡,僅留下花鳥小品、臨摹山水等作品,藉以懷念恩師木下靜涯與那段曾安靜創作的日子。
經典再現─臺府展現存作品特展
展期:2020年11月28日〜2021年4月11日
地點:國立臺灣美術館301、302展覽室(301、302 Gallery)
地址:台中市西區五權西路一段2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