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程中,问路,是家常便饭。
▲马公市铁线里公共艺术造景。刘惠宜摄影
「阿婆,请问一下,听说这里是景点,请问是要看甚么?」我毫无头绪地张望着四周。
「看那只牛!」坐在廊下矮凳的发疏老妪,伸出瘦削的食指,往前一比。
「牛转乾坤」是铁线里的地标,在我找东西吃时,来来回回一直看到它,看来看去都是这头牛。缘分不浅,特记一笔。
▲通梁古榕。刘惠宜摄影
夏天户外的澎湖,烈日下骑车,晒成肉干。也因此来到「通梁古榕」,真是大大松了一口气。它是澎湖绿荫最大的神木,两、三百年的树龄,拥有九十五根气根,竟然全来自于同一棵树的枝干。
置身其中,我真好奇,这些兄弟姊妹晚上会不会像《魔戒》电影中的那些树,开起家庭会议?它们听过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与渴望?还是慨于自己龙蟠虬结的枝干都不敌人心的矛盾纠结?
如同至今仍深富生命力的老榕树,当我坐在海洋面前,我感觉到水也是活的!澎湃的世界在我面前舞踊,说着我因蒙尘而不再听得懂的语言,汹涌蓄积的生命力令我着迷万分,甚至忘了日炙风筛之苦。
▲西屿东台附近。刘惠宜摄影
有人问我,一个人玩没有人讲话,不会无聊吗?有适当的友伴当然很好,其实独自旅行与自己的对话很多、很热闹,最大的好处是没有团体行程的催促,也不用讲一些应酬话。在大大的天空底下,望着无垠的海,不管是在风柜洞、鲸鱼洞,还是西屿东台,爱待多久,就待多久,好轻松。
▲嵵里沙滩。刘惠宜摄影
一日,在嵵里沙滩看到一对情侣,双手握着长竹竿,认真地在沙地上写下山盟海誓。我忽然可以约略想见所谓修行人的顿悟是怎么回事。人生,到底该追求甚么?何者该把握,何者该放手?你对自己的生命立下甚么誓约?大自然或身边的人、事、物,不断地以幽微的方式启迪着我们,而我们不是浑然不觉,就是急急忙忙地推开或打发这往往令人不悦的真实。
▲柱状玄武岩。刘惠宜摄影
此行大部分依计划安抵目的地,包括被台湾文化资产局列为世界遗产潜力点的柱状玄武岩区,但也发生过被优雅的命名误导至纳骨塔、火葬场的慌乱。旅程中的失误,只要人身安全,都没有关系,因为我知道顶多麻烦一点,大部分都能解决得了。例如在渔翁岛灯塔,摩托车不知甚么指示灯亮起红色警戒,发动困难,回程路途遥远,太阳又要下山了,搞得我紧张兮兮。经过一番叫嚷求教,总会有善心人士前来帮忙。
朋友问我,住外地,甚么时候会想起家乡?
一晚,在澎湖漆黑的马路再度上演迷航记,转进街道巧遇垃圾车,家家户户穿着拖鞋、汗衫出门倒垃圾,顺便与邻居话家常。这就是在地人与外地人最大的分野。我山上的故乡,亦见此情此景。
在宜兰,不得已临时下榻一间老旧旅馆,瞪着不知干不干净的被褥,此时窗外传来「少女的祈祷」。我想起家里的房间,白日明亮敞净,夜晚满屋子的月光。
是的,不管身处哪个乡镇,无一例外,就是听到垃圾车音乐之时,听到「少女的祈祷」,让我最想家。但,即便眷恋故乡,也要有勇气与能力,朝向那海天之间浪游、飞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