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塵手札

那一刻永为火鸟停留

插画:毛球兔
第32期
张羽良

咖啡厅内的冷凝气氛与窗外的艳阳成了极端的反比,十余少男少女分散成数张桌子坐着,他们都不发一语地听着一个中年男子冷笑道:「今天是领工读薪水的日子,但我一毛钱也不会给你们,你们曾有一天没有去工作,集体偷偷跑到通宵海水浴场玩,别以为我不知道,哼!我都有派人跟踪你们,为了处罚,我决定用这个方式给你们一个教训。」

除了发言的中年男子外,其身旁还站着几位刺龙刺凤的青年正虎视眈眈地注视着这群少年男女。此时,一个少年用微弱的声音说着:「合约上并没有这样的处罚规定,我们都是辛辛苦苦地放弃暑假玩乐机会来打工,请您扣掉那一天的基本工资,将应该给我们的钱发给我们好吗?」中年男子和那几个早就安排好的打手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中年男子说:「我就是不想给你们,你们又能怎样?」

那一刻流露在中年男子身上的丑露嘴脸,与一开始招募工读生时的和蔼模样简直判若两人,不寒而栗应该是当下每个仍对世事纯真无知的工读生共同的感受。1982那一年,我们十余人来自四面八方共为暑假打工聚集一起,那一刻像是十余条从未相遇的人生线忽然交集一处,短短相聚个把月之后,又向各自的人生旅途分道扬镳而去,自此再无交集,消散在茫茫人海里。

那时没有网络,还流行写信,推销信箱是我们的打工方式,中年男子言明一天基本工资100元,每推销一个信箱可拿50元奖金,但车资要自付。每天出发前我们总会先聚在一起研究,为今天要去的地方筹划区块避免路线重复,结束时又约定时刻一起搭车返回,一路上分享当天所见所闻与推销过程中的酸甜苦辣,友谊就这样在无形中渐渐滋长。

绽放的烟火从不为漫长的黑夜考虑!我们用「火鸟」为名,纪念彼此的相聚更象征那无怨无悔的青春,尽管青春易逝永不再回,火鸟也将振翅高飞而去!在辛勤工作快一个月之后,火鸟们为了即将的分离,决定一起放一天假到海边走走,那天在海边逐浪、戏沙的快乐,多少弥补了大家不能过暑假的缺憾,更让彼此留下了另一段精彩的回忆。

但此刻的中年男子竟用我们宝贵的美丽回忆,做为攻击的把柄。突然,我不知哪来的勇气用冷静而缓慢的语气,一字一句告诉中年男子:「你总也是在这里开店,请你不要做得这么绝!」这句沉稳而略带警告的话似乎起了作用,中年男子狐疑地望着我打量了一会才说:「好吧!你们推销的信箱奖金发给你们,但每天的基本工资不给。」

钱虽拿回不多,但对于因信赖我们而订购信箱的那些善良人们,我更深感难过!有的是有同样大的孩子在外就读的妈妈,看见我们想起了自己的小孩,为了鼓励我们而订购,也有一位先生因为我一进门就称赞他家的房子设计得很漂亮而高兴地订购2个(当时我并不知道房子是他自己设计的)。谁知道这些带着流氓气息的年轻人有没有好好地将信箱帮人家钉妥?

滚滚红尘,一转眼那不知忧更不解愁的青春岁月就如流水般奔逝,昔日那群少年男女,如今也该早已儿女成群吧!正如所有的人必然要走过青春,也终会领悟人生的聚散无常般,那年夏天曾为某件事而共同努力、欢笑与悲伤的往事,相信都已在火鸟们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记,青春飞扬的那一刻将永为火鸟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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