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的确看出问题了,很少人关心这个问题。虽然有人大声疾呼,但是没有人在乎。如果主事当政的人不拿出办法,甚至助长了这个问题的恶化,那就更加没救了......
「我只是想,达佛的真相要有人持续地揭发,但中国的情况也要有人去帮忙改变。如果大家都来出力,从各个角度使这个世界变得更美好、善良,那么问题就不会恶化,而且终究有解决的一天。」
竹君知道自己的想法很单纯。「全世界那么多问题,我还是比较容易了解中国的部分,所以......」
艾利克看着陷入沈思的竹君,她的眼底泛着愁思,让他想要为她抚平。
「只要妳的心可以承受,我可以让人搜集一些中国现况的数据,做成分析报告。妳想从甚么地方开始做?」
竹君抬头一笑。「我父亲来自中国的西北方。」
「好,就从这些区域开始研究。」艾利克带着她走出书房。「去准备吧!我们该出发去律师楼了。」
结果一整个早上竹君都窝在律师楼里签名,那些文件多到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签甚么。如果她竟然签了甚么卖身契,那是一点也不足为怪了。
最后还是艾利克把她从这些律师与会计师的包围下解救出来,二人上了车,直奔餐厅而去。那家海鲜餐厅位于中国城附近。
「啊!那是甚么?」竹君注意到路边一群举着标语的人,艾利克让司机把车停下。
艾利克倾身看了看。「这是谴责中国共产党的活动。」
「中国共产党……制止迫害」竹君读着一个大形的标语。
「改变中国的唯一办法就是取消共产制度。」艾利克点出一个关键。
「但是要怎么做到?」如果没有中共,台湾会是最大的受益者之一。
「我做企业,最重要的是制度要正确,这样才能事半功倍。」艾利克按下车窗,对这些人伸出大拇指,然后让司机开车。
竹君静静听着艾利克的分析。他讲得深入浅出,她能够一听就懂。
两岸开始开放旅游探亲之后,竹君的父亲原本身体还很健康,可以回去一趟的,但他就是坚持共产党还没有解体之前,绝不回去家乡。当时竹君还觉得父亲很顽固,其实中共已经改变了……
「你说中共究竟有没有变好了?」竹君问。
艾利克摇摇头。「极权政体没有一个是好的,这是铁律。」
「可是我去年到过上海参加过花艺展览,那个地方看起来没有极权的问题啊!」竹君说出自己的疑惑。
「问题很大,而且很隐蔽。」艾利克举例说明。「有几个天主教与基督教的团体,我都有接触,他们就持续地对在中国受到迫害的教徒施以援手。」
「有数据可以看吗?」竹君想多加了解。
车子停了下来,他们到达了餐厅门口。
「有很多网站,等回家后我找给妳看。」艾利克先下车,然后绅士地扶着竹君下车。「我饿了,现在先吃饭,不谈这个。」
竹君笑着点头。回想着初见他时,他完全没有食欲的样子。那好像才是昨天的事……
***
完成了信托设定之后,艾利克决定第三天就启程回荷兰。
在飞机上,艾利克交给她几本有关中国环境与人文的报告书,然后他就专心看自己的资料,让竹君自己研读那些报告。
竹君看着一本本令人心痛的报告,千头万绪,不知道自己能做甚么。
首先是沙尘暴的报导。根据中国官方的资料,近几年中国旱情较常年偏重,特别是北方大部地区,持续出现大风、高温、少雨天气,旱情持续时间长,发展迅猛。
报导说,累计统计,全中国耕地受旱面积18,200万亩,年增300万亩,其中作物受旱7,500多万亩,水田缺水810多万亩,旱地缺近一亿亩,有近950万人有饮水缺乏的问题。
每年4月下旬是旱情最严重的时候,全国耕地受旱面积达到近2.5亿亩,有1,400多万人因旱发生饮水困难。近年中国旱情的特点:一是受旱面积多于以往;二是旱情主要发生在黄河以北地区;三是干旱持续时间长,受旱程度重。
竹君看着中国气象局公布的资料,在一个年度里,中国北方地区共出现18次沙尘暴。
不是说中共一直在做绿化吗?竹君用便条纸写下几个她想进一步问艾利克的问题。为甚么会有这么严重的环境问题呢?竹君又抓起一份关于水资源的报告。
这几年长江重庆段水位屡创历史新低,最低时只有不到3.5米高,这是自1892年有水位纪录以来川江主汛期的最低水位。以重庆境内为例,所有的大江大河,有三分之二断流、265座水库水位降至死水位。
从这些官方报告来看,干旱缺水不只导致粮食无法种植,重庆有许多地方果树大面积干死,森林火灾频繁发生。仅重庆市就接连发生森林火灾76起。
这还只是重庆一地!
再来是风灾与水灾。近年来几次风灾,每次都造成福建省上百人死亡、上百人失踪的惨剧。浙江省也是风灾的受难省。据中国官方报导,中国南方入汛以来,每年江南、华南部分地区多次发生强降雨过程,一些中小河流发生超量的洪水。
南方闹水灾,北方闹旱灾。中国这块土地究竟怎么了?
竹君又翻开另一份报告。这是讲矿难。竹君看了许多矿难的相片,心理的承受度越来越弱。
中国的煤矿工业是世界上最危险的行业了吧!中国官方数字显示,平均每年的矿难会造成6,000名矿工死亡!
竹君合上这些报告。现在她明白了甚么叫做「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了。她想到自己母亲的一生。贫穷!在这些数字背后,有更多的血泪。
艾利克放下手中的文,坐过来轻拍她柔细的肩。「看得如何?」
竹君忧愁地看着艾利克。
「从这些资料看来,中国就像这篇评论所说的『国在山河破』!这会影响到多少人啊!」
他最不愿看到的就是她的忧愁。但他很清楚她并不是一朵温室里的小花。
「妳的确看出问题了,很少人关心这个问题。虽然有人大声疾呼,但是没有人在乎。如果主事当政的人不拿出办法,甚至助长了这个问题的恶化,那就更加没救了。」
艾利克翻开有关农地流失的那份报告。
「全世界气候的变化只是雪上加霜,人为的破坏才是元凶。这20年来中共任由各地官商借口经济发展,滥行圈地,根本就不在乎农民明天还要不要再继续活下去。」
艾利克拿来一份世界地图,将临近的几个亚洲国家的现况很快地分析给竹君听。
许多投资银行近年狂炒甚么「金砖四国」,炒热了议题就发行基金、股票,透过媒体的敲锣打鼓,很快地造就一个个经济大梦。
而这些所谓的「新兴市场」,原本赖以生产粮食的土地,都逐渐地盖上工厂与房屋。农民失地生活困难,但官商要的是经济的大饼。所以已经陆续有些粮食输出国警觉到这个问题,用立法来禁止粮食出口,以保障自己的社会安全。
「所以中国如果出现粮食危机,有可能无法向邻国买到粮?」竹君听懂了。
艾利克点点头。「每个政府都要先保住自己的国民与政权,这是最重要的。」
「为甚么中国政府坐视这个问题继续恶化?」竹君不解。
「我没有答案。但我清楚地预见到这个现象从2000年之后会更加恶化。」艾利克说。
「商业开发永远涉及土地的问题。土地包含着巨大的利益。恶性循环的结果,促使一个极权的政府官员毫无顾忌地持续圈占土地。无权无势的失地农民,根本得不到同情。」
艾利克又提出许多数字,然后在便条纸上画出几个图表,图表显示的趋势就是──中国的粮食危机已经相当明显。
「我以前听过一些到中国投资的企业家夫人提到中国政府的『效率』,说她们的先生在要盖工厂,中共政府几天之内就拆光那块地上的房舍;还有一条高速公路没有几个月就盖起来了。」
竹君终于明白这样的效率背后究竟是甚么样的苦难。竹君深深的叹息。对于这些苦难,她能做甚么?即使倾尽艾利克的财富,又能够做甚么呢?她不禁汗颜,自己是不是太冲动,太天真,太一厢情愿了?
难怪艾利克在给她这些数据之前会说「只要妳的心可以承受……」,他甚么都知道。
「为甚么愁眉苦脸的?」艾利克看着她,眼底是了悟的睿智。
「我太天真了。」竹君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