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艾利克的家,就是她的家。艾利克笑开来。她越认真看待两人的未来,他心里就越踏实。
「这是发生在中国的实际暴行。」志工解释着广告牌上的相片。
竹君不好意思地摇摇头。「如果这是真的......我不是怀疑你们拿出来的这些数据,只是这种事情太可怕了,超乎我的想象!」
志工拿出一份英文调查报告给竹君,艾利克伸手接了过去翻阅着。
「您愿意签名支持这个活动的诉求吗?」志工询问道。
竹君毫不犹豫地点头,接过数据之后签上自己的名字。艾利克接着也签了自己的名字。
「继续加油!」艾利克鼓励着笑容亲切的志工。
「是的,我们都需要加油!」志工又转向其他聚集在摊位前的游客。
「艾利克,你觉得中国那个地方究竟是怎么了?」竹君觉得心情好沉重。
「妳以前都不知道这些事情吗?」艾利克问。
竹君摇摇头。「我好像一直活在一个象牙塔里。可是,偶尔我也看看杂志的,但是都没有看过相关的报导,我真是无知啊!」
她只是单纯地生活着,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如今打开视野,才知道自己有多么幸运与幸福。
艾利克和她搭上司机停在广场前的车子,往预订的餐厅前进。
「这是个知识爆炸的时代,可是有用的知识都淹没在一些垃圾里面。」艾利克每天阅读大量的数据,除了有专人系统地整理之外,他自己也会上网去搜寻。「想要看清楚这个世界,得花点额外的力气。」
「就像是想要超脱出尘世的羁绊,就要往自己心灵不停地探索一样。」竹君叹口气。
艾利克决定先转移她的情绪与注意力。
「妳刚才答定Mayor要带他逛台北故宫,可是妳是我专属的解说员,到时候另外安排故宫的甚么教授去陪他就好了。」
竹君失笑。「哪有那么容易真的在台北与Mayor碰到面呢?」艾利克真会逗人,天外来的飞醋。
「明天还去罗浮宫吗?」艾利克问。
「明天我不想再去罗浮宫了,我想去奥塞美术馆看看。」竹君说。
「就这样吗?巴黎还有很多景点。」
「嗯!」她点点头。「后天就要办募款餐会了,明天轻松些吧!」
「妳不想去逛街吗?这里可是巴黎呢!」以前夏绿蒂每季都要来参加这里的时尚派对,当然也不会放弃购物的乐趣。
「我没有甚么想买的东西。」竹君摇头浅笑。
「送人的礼物呢?」艾利克非常乐意陪着她逛街。
「啊!」她想到馨云。该帮馨云买礼物吗?不过她随即就摇摇头。
「等馨云来了,我再和她一起去逛逛。」阿姆斯特丹也有许多精品店。
「那明天我们开始投资学的课程,以后妳尽管花自己赚来的钱,不必客气。」
「我没有资金啊!」竹君想起她现在可是两袖清风的人,身上几个月来连一块钱都没有,但她也的确不需要钱。
「妳又不购物,我原本准备好的一笔聘金,就当作妳的先期资金啰!」
艾利克甚么都帮她想好了。
「我可以当妳的理财顾问,帮妳做好投资的篮子,妳只要从篮子里挑一些顺眼的进场就可以了。」他两手一摊,做出一个事情极为简单的表情。
竹君傻笑起来。这根本就是养宠物嘛!「你的资金、你的分析,我的收入?」
「我的都是妳的,所以妳要为我后半生负责。」艾利克半开玩笑说着。
「我应该找一个荷兰语的老师,以后我总要会讲荷兰话的。」竹君有点脸红地转开话题。
虽然英语在荷兰几乎是第二官方语言,她生活上没有任何障碍,但是终究要有落地生根的打算。
以后,艾利克的家,就是她的家。
艾利克笑开来。她越认真看待两人的未来,他心里就越踏实。「妳的直觉很正确。荷兰人有荷兰人的坚持,所以入荷兰籍必须要考荷兰语。」
「放心吧!我会努力的。」她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
***
法国之行是一场丰收,这回拍下艾利克的晚餐约会的是一家国际船公司的巨子。按这样的情况下去,他们很快就会募足上亿美元。艾利克与竹君讨论后决定,不管最后募到多少金额,他们都要从信托基金里提拨一笔相同规模的基金。
一群工作人员陆续被召募进来,竹君的梦想在艾利克的执行下正一步步付诸实现。
离开法国之后他们到了威尼斯,她引进的东方风韵彻底征服了多情的威尼斯人,因此在威尼斯的募款活动一样进行得极为顺利。
身为游人,他们未能免俗地乘坐了威尼斯的平底船。透过艾利克的翻译竹君才知道,原来这些船夫是要经过考试的。大运河两岸的威尼斯人每天的生活都要倚赖渡船,可是船夫的收入并不丰厚。
「那么为甚么他们还要坚持这项辛苦的工作呢?」
艾利克为竹君翻译这个问题。
船夫神色愉悦地给出答案。
「因为这是意大利的传统。」艾利克转述。
是啊!还有甚么比文明和传统更值得保存的?这种荣誉感不是金钱可以取代的。
「艾利克!我们又遇到他们了!」威尼斯也有那个在罗浮宫前面的征签点!
「很可能我们在欧洲各地都会遇到他们!」艾利克说。「欧洲人经历半个世纪的共产屠戮,很自然地会以同理心关切中国的人权问题。」
「这是远在地球另一端的人权问题,可是大家都无私地站出来。」这件事情改变了竹君印象。她一直以为欧洲比较亲近中共。
「台湾和欧洲的关系一直比不上跟美国的关系,所以有关欧洲的信息,媒体也比较少报导。」艾利克对于台湾的国际处境并不陌生。
「我们真的不能光靠几家媒体去认识这个世界!」竹君感叹。
艾利克扬眉笑着看她。「亲爱的,妳不会想要办媒体吧!」
竹君笑着推他一把。「我哪管得了这么多事呢?你有金山银山,也不够我花。」
艾利克拍拍她的手保证着:「妳尽量花吧!我努力赚钱,妳花个痛快!」
「艾利克。」
「嗯?」
「我觉得好幸福。」
「因为有花不完的钱?」艾利克开玩笑地说着。
「不是。」
「那是为甚么?」
「因为有你分享着生命里的点点滴滴。」从父亲去世之后,她一直有遗世独立的孤单感。
「那妳得分享一半的幸福给我。」他眼底全是笑意。
竹君笑开了,要怎么分享幸福呢?「用磅秤秤吗?」
艾利克笑着拉起她的手继续往前走。
竹君只能加快自己的脚步,否则就跟不上他那大跨距的步伐。
她的心底满满的──知道自己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个两心相映的夏天。
***
一个星期之后他们转往伦敦。
每到一个新的城市,忙完了募款的活动之后,艾利克都会带着她四处去旅游,二人共游了西敏寺、白金汉宫以及圣詹斯姆公园。毫无例外的,他们总是会遇到讲述中国人权现状,呼吁大家一起关注的人们。
突然一阵钟声从泰晤士河旁的一栋大建筑物传出,声音悠远,好似要敲醒沉睡的世人。「那是大笨钟。」
竹君笑着说:「中学时我迷上了英国翻译小说,那些古典小说里提到的都是这些景点,以及公爵与女主角的爱情故事。」
「现在终于在这里了,有甚么感想?」
「这些老国家的首都人,都有一种自豪的姿态,从服务业特别能看出来。」巴黎、伦敦甚至北京都一样。
艾利克哈哈大笑。「那妳一定会喜欢海牙,荷兰人是不一样的。」
「真的不想去大英博物馆?那里有很多中国的文物。」
竹君坚定地摇摇头。
艾利克心满意足地牵着她的手。「那我们该回家了。」
「嗯!」她的心早就飞回去了。
***
还有一个星期就要举行婚礼了,各种礼物像潮水一般涌入艾利克在阿姆斯特丹的家。皮特是最忙碌的那个人,既紧张又兴奋,好像要结婚的人其实是他。
竹君忙着拆开礼物、登记与分类,艾利克反而像个无事人似的,整天在屋里吹着口哨晃来晃去。
「司机要去机场接Cynthia,妳要一起去吗?」艾利克问着忙碌的竹君。Cynthia是馨云的英文名字。
「当然!你也去吗?」竹君抬起头来问他。
「妳们有女人的悄悄话说,我不去了。下午就带着她到处去逛逛吧!晚餐回家来吃,轻松些。」
竹君跳起来穿上鞋就要出门。
「欸!这里面有信用卡还有现金。」艾利克递给她一个银色的皮夹。
竹君也不看里面有多少钱,把皮夹放在衣袋内就出门去了。
皮特与艾利克一起站在门口看着司机载着竹君离开。「你是个幸运的男人。」皮特用一种听起来很平淡的口气说着。
「是啊!」艾利克满足地叹息。
「我有一个要求。」皮特开口。
「甚么事?」艾利克扬眉。皮特从没有提出过甚么要求,加薪吗?
「下次你到台湾,我也要跟去。」
艾利克先是一愕,然后大笑。「不是每个女子都像竹君这样的!」
皮特坚定地看着他。
艾利克笑着拍拍他的肩。「没问题,皮特,没问题。」接着笑着回到书房去。
***
「竹君!」馨云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妳好吗?」竹君仔细看着她。
「说来话长。我们先回妳家,还是先去哪里逛?」馨云在出发前就已经想好了想要参观的景点。
「我们有许多选择。艾利克带我去过钻石切割厂、皇家陶磁厂,还有搭乘运河上的游船。阿姆斯特丹有许多博物馆。妳不是很喜欢林布兰的画吗?」竹君挖空心思想着。其实她对这里也还不熟悉。
「我想去看红灯区。」馨云说。
「为甚么?」或许是母亲曾在茶室工作的过去,竹君向来对这些沦落风尘的女人充满同情,所以完全欠缺把红灯区当作「观光」去处的心情。
荷兰是个将安乐死、同性恋婚姻合法化的国家,毒性较低的毒品如大麻、神奇蘑菇等,还有所谓的「性产业」在荷兰也都是合法的。
虽然荷兰人的理由是:与其让这些东西非法地下化,不如让他们离开黑暗、用法制来规划管理。
但是这是荷兰人面对问题的务实态度,却不代表竹君能够认同这些做法。
「妳知道吗,因为红灯区的设置以及合法贩卖大麻的咖啡店,所以这里是全世界性侵害最低的国家,也没有帮派贩毒的问题。」
性侵害的问题,向来是馨云所关切的。上个月她才鼓足勇气加入了一个援救雏妓的基金会。
原来如此。「妳想了解他们是怎么管理这件事?」
「既然有机会来这里,当然要去了解一下。」馨云的眼底充满期待。
「可是我并不熟悉那一个区域,而且我们毕竟是二个女子,还是问问艾利克吧!」竹君倾身向前,让司机打电话回家。
艾利克了解她的意思之后,指示司机带着她们去红灯区和二名保全会合。
「放心,那里的治安很好,因为是重点管理的地区。」艾利克的声音透过车内的音响传来。
「我们晚餐时会准时回家的。」竹君告诉艾利克。
「那就晚上见了!」艾利克挂断电话。
下午的红灯区开始热闹起来,馨云如愿看到了她一直好奇的「Coffee Shop」(合法贩卖大麻的咖啡店),以及那些亮着红色霓虹灯,挂着红色绒布窗帘的「橱窗」。
「妳觉得怎样?」竹君看着面色不豫的馨云。
馨云喝着露天咖啡座里的咖啡。「百闻不如一见,想象总是美好的。这样的事根本就不应该存在。」
「即使有统计数字告诉妳这样做可以让性侵害的数字下降?」竹君问她。
馨云苦笑。「我们不是神,改变不了已经败坏的人性,但这样明目张胆地放纵……何况性侵害本来就不应该,所以没有道理用这种放纵来交换。」
「我从来不相信女人会自愿从事这样的工作。」竹君摇摇头。「这种行业的存在让逼迫与陷落有了出路。」
「对不起,把妳拉到这里来。」馨云致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