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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卅八章 有志一同

插画☉素素
第53期
弗羁

当大伙知道竹君与艾利克接下去的行程是去西安古城,这些闹不成洞房的娘子军们又有人突发奇想,何不跟着竹君一起去呢?结果意见一出,大伙立刻附议......

2000年冬

再次回到阳明山上,一样的冬天,景物依旧,可是竹君却有离开了数年之久的错觉。

因为馨云带头起哄,所以竹君的一些花艺与茶道的学生一定要补喝喜酒,于是艾利克就在饭店里订了十几桌酒席。

虽然只是十来桌的酒席,但竹君的学生们可不含糊,创意百出的花卉每桌都不一样。 

从桌巾到椅套,全都以紫红点缀金色缎带,布置得高雅脱俗。连竹君身上的那身绣花喜服都极讲究,仿清的喜服,出自湘绣名家之手。  

当大伙知道竹君与艾利克接下去的行程是去西安古城,这些闹不成洞房的娘子军们又有人突发奇想,何不跟着竹君一起去呢?结果意见一出,大伙立刻附议。

「私人飞机上可没这么多座位,我们是要搭顺风机呢还是要另外想办法?」有人这么提出问题。

艾利克附耳对竹君说了段话,竹君点点头。

于是艾利克笑着对众人说:「多少人都没有问题。我可以为各位另外安排民航客机专机。」艾利克一宣布后,大伙发出高兴的尖叫!

被一群娘子军包围着,对艾利克来说是极为新鲜的经验,在场除了他一个男性以外,就是从头到尾笑呵呵的皮特。

他们二个人好像是跑到了女生教室里的二个小男生。遵照女生们的指令,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艾利克说。

大伙当然洗耳恭听。

「每个人都要参与认养至少一位孩童,监护他们的成长,直到高中毕业。」

这当然不是问题,事实上大伙在听到竹君的这项计划时,都已经准备好加入这个活动。众女子又是不分年龄大小,一阵尖叫,然后开始热烈地分工计划了起来。

于是竹君与艾利克及向承叶按既定行程先搭私人飞机前往上海,等一个星期之后,娘子军们直接前往西安,二批人马才在西安会合。

***

上海 白崇禧故居

「在中国,有一个流传很久的说法:让大大小小官员全部排排站,一个人给一枪,那一定有被冤枉的;但如果隔一个人给一枪,那一定有被错放的。」

林放,这个前联合国的退休官员谈着中国面临的善恶竞争问题。

「现在的人都向钱看齐,改革开放也是毁誉参半啊!」国际法教授周慕恩接着说。

「有人戏说China就是『拆哪』!许多古迹老宅,用油漆写上一个『拆』字,数百年的房子,一小时夷平。」人权律师杨彪接着说。

「将来好好的文明古国,就会跟世界上其他充斥着高楼大厦的都市毫无两样了。我们最后一定会后悔的,今日为何任由这些开发商如此唯利是图。」

「但是这栋房子就保存了下来啊!」竹君环顾着这家铁板烧餐厅,据说就是民国初年一位白姓将军的故居,充满了法国式建筑的风格。

「总要留点东西下来吧!大伙儿也不尽都是那么愚昧的。所以说这是一场赛跑,好与坏的赛跑,善与恶的赛跑,看谁跑在前面,就能决定中国未来几十年的命运。」林放说。「西安就是保存得较好的一个古城。」

「但北京可注定毁了!」几个人异口同声地说道,然后又同时叹气。

看样子中国申请奥运主办权,这回是铁定通过了。林放为大家说明中共投入了多少资源去影响国际奥委会的决定。

「为了二个星期的奥运,中共上下将会把这个中国最重要的古城破坏殆尽!胡同毁了,北京的文化也毁了。」

竹君心里不解,只好望着艾利克。艾利克靠着她的耳边轻声解释着。

「那可不,即使是在西安,还是有大小官员想努力往下挖掘!最近不是又有人在吵要挖太宗或武后的陵寝吗?」杨律师提及最近媒体上的热烈讨论。

「如果是为了观光旅游的目的,那西安早已经是国际旅游的热门城市,著名的古迹有秦陵兵马俑、法门寺、明代城墙、碑林、大雁塔、小雁塔、干陵、茂陵等等,太够了。」周教授说。

「那批官员老是说考古。考古?还是等到真的有把握能够维护好这些古迹再说吧。」杨彪说。

「我们要去西安看看,除了秦陵之外,重点会是法门寺,不知道周教授可否介绍一位先生为我们解说。」竹君问。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吧!甚么学者也熟不过法门寺的僧人,我会安排。向董也会一起去吗?」周教授问着向承叶。

「不了,我还要为二位伉俪的另一项计划,帮他们去北京找几位官员,想办法把案子进行得快些。」向承叶解释着小额贷款银行的事。

「布兰森夫人真是有心啊!」林放举杯向竹君致敬。

「不敢当!尽力而已,主要还是外子肯支持。」竹君举杯回礼。

「那我们大家一起敬贤伉俪吧!」

大家客气了一番之后终于进入正题。有关于学童就学资助的问题,大家一致认为不能经由官方的管道来处理,而是先从陕西试行,组织一群义工,由义工们建立各县市的中小学热心教师的联络网,由教师们提供该区失学儿童的的数据,以及所需的协助。

为了争取时效,第一笔款项拨下时,先信赖各地教师的数据,然后把学童分派给全世界各地的监护人,由监护人来负责写信与探视的工作。

网站在第一时间就建立起来,每个义工、教师与监护人都有一个邮件账户,另外还有公告栏与学童作品发表等等栏目。为了鼓励学童,还另有奖学金以及将来资助出国就学的计划。

「但我们还是得在北京先取得官方的了解,这是大好事,可不要被一些小鼻小眼的人给搅黄了!」林放提醒大家。

「这当然又是Paul的工作了。」艾利克笑着对向承叶说。

「没有问题。教育的事情,我已经熟门熟路了,北京那边也认识了不少朋友。」

竹君突然想起馨云说的事。「您在这边办的贵族学校,也让您结交了一群在各行各业都有头有脸的学生家长,是吧!」

「夫人,这可是我的营业秘密哪!」向承叶开玩笑。

「公开的秘密还是秘密吗?」杨律师豪爽地拍他一掌。「喝酒!」

竹君看看这群人,忍不住想一解心中的疑惑。

「为甚么都已经改革开放了,中共还要镇压各种信仰?在现今的中国,究竟有没有真正的信仰自由?地下教会为甚么会被迫害?为甚么达赖喇嘛还是没有办法返乡?还有新疆的扶贫计划,强迫维族人离乡工作,否则就要罚以重款。这是灭族计划还是扶贫计划呢?」竹君一口气把问题说出来。

其实她手边的数据显示的问题远远不止这些。 

一时间,包厢内每一个人都沉默了。

竹君想保持微笑,但看着表情尴尬的一张张脸孔,让她也不禁尴尬起来。转头看看艾利克,却见他保持微笑,一脸兴致盎然地想听答案。

承叶跟大家点点头。「都是信得过的人,不用顾忌,可以直言没有问题的。」

林放首先开口。「您知道法轮功?」

竹君点点头又摇摇头。「在台湾有很多人炼法轮功,但我不清楚为甚么全世界都可以炼法轮功,在中国却不可以?」

「唉!」林放先叹一口气。「这要从中共的历史说起。」

「因为共产党是无神论吗?」竹君问。

「也可以这么说。」林放点点头。「这个共产党和中国人的血债已经算不清了。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搞一次运动。这些运动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继续维持共产党的一党专政。」

「远的就不说了,近的就有六四天安门。当时由学生发起的大字报,不就是针对贪官污吏的问题来的吗?虽然大家要求的是改革,并没有要共产党下台,可是从上面一声令下,坦克就开进北京城了。」周慕恩教授说。

「算起来,每隔个十年、八年的,中共就要搞一次运动,把种种的不满与异议镇压下去。老百姓都被吓破胆了,运动一来,大部分的人都选择自保、自扫门前雪,选择夹着尾巴做人。」林放说。

「六四发生在1989年,十年后的1999年,中共选了当时在中国流传最广的法轮功下手。等再过个十年八年,人们的不满又累积了一定的高度,不知道中共又会向哪个群体下手了。」杨律师摇摇头。

「很有可能就是西藏与新疆。」艾利克突然接口。

「为甚么?」大家异口同声地问道。

「我有一群战地记者朋友,他们有一个共享的部落格。这几天我看到一则讯息,提到中共在西藏正进行一项运动,目标是毁掉藏人的信仰。紧张的气氛正在酝酿中。」艾利克解释着一些细节。

林放深深叹了一口气。「我看新疆的情况也和西藏差不多少,您说得对,如果不是西藏也会是新疆。」

竹君皱起眉头。「对不起,我很笨。但是我还是弄不懂为甚么中共要镇压法轮功。只因为它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搞一次镇压吗?为甚么不能让人民安居乐业?为甚么要用这么残暴的方法来维持政权?」

「夫人,恕我直言,您真是太天真了。」杨律师举起手来拍拍自己的额头,一副不知从何说起的无奈。

「没关系,我认为天真是一种幸福。」艾利克举起水杯向杨律师致意。

杨律师喝掉自己杯里的红酒。

「五十多年来不间断的血债,如果这个政党下台了,要有多少人被清算?要有多少人坐牢?要有多少贪污赃款被追回?」杨律师苦笑。「不靠着武力、流血来吓阻中国民众,共产党要怎么继续吃香喝辣?」

「最近中共针对群体暴动的问题要起草一个法令,我有参与立法起草的程序。」周慕恩教授说。「根据中共自己的统计,改革开放之后,中国群众暴动的事件每年呈倍数成长。让我说,我会说这事只会越来越糟绝对没有回头的路。所以中共想要立法给自己一个权力──动用军队对付平民。」

承叶惊讶地看着周慕恩。「这是违宪的!」

周慕恩点点头。「列宁说过,宪法只是一张写满人民权利的纸。一张纸何足畏哉?所以我同意布兰森先生的看法,不久之后就会再有一场运动。」

「可是如果中共拿到奥运主办权,还会这样干吗?」承叶觉得不可思议。

「我也希望不是这样。」林放说。「可是改革开放了不是吗?但六四还是发生了,法轮功还是被迫害了。二个星期的奥运又算甚么?」

杨律师自嘲地接着说:「我躲在律师楼里,想着自己总是能够在夹缝里活自己,而且能够藉由自己的一点努力,给中国带来一点正面的希望。因为这样,我和大部分的律师一样,即使有胆接访民维权的案子,也没胆接法轮功的冤案。」

「至少你诚实地说出真相。」林放拍拍他。「哥儿们,喝一杯。」

二人举杯豪饮,旋即又添上红酒。

「为甚么不能接法轮功的冤案?因为一定得不到平反吗?」竹君还是感到不解。

「因为接了案子我自己就得坐牢。」杨律师深深叹了一口气。

中共在1999年7月20日开始镇压法轮功,到现在一年半了,还没有压下去,事情还在热头上呢,谁敢接这样的案子。

「哪有这种事!」竹君按着自己的唇,不可思议。

「您知道中国律师敢接刑事案件辩护,需要多大的勇气吗?」杨律师举杯摇晃。

「不需要理由,或者随便找一个理由,中共要劳教一个人或审判一个人是极为平常的。接错了案子,就等着莫须有的罪名降临了。」杨律师说。

竹君深深吸一口气。「光听你们这么说,我都快没办法呼吸了。可是你们却要活在这样的社会里!」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啊!」林放感叹。改变命运要全部的人都有共识才行啊!

竹君看看艾利克又看看承叶。「那么我们的计划在这样的政治环境里,能够实现多少呢?」

艾利克不语,这本来就是他心里有数的事。

承叶看了看艾利克,思索了一下才开口:「外商银行是可以经由特许进来的,我们只要等到中国加入WTO时所议定的开放年限,就能开始做事。现在筹备时机刚好。」

他相信只要在银行的行政上好好地管理,不要让任何人居间盘剥,还是能做的。因为中国的有识之士还是很多,不是人人都玩共产党那一套。至于贫困儿童助学的问题也是一样,绝对不能让政府插手。

艾利克拍拍竹君的手。「放心,即使投资设厂都会有一定的生产耗损。良率越高,就代表执行效率越好、投资报酬越好。给孩子们的福利一定有中间被偷走的部分,但只要维持监督,自然能把效率提到最高。」

竹君点点头,的确不能因小失大。即使有损失,也不能放弃这项事业。

她转向一室的男士们。「对不起大家!这话题是我起的,好像把大家弄得心情很沉重哪!」

林放反过来安慰她。「不会的,我们总是要抱着希望继续把日子过下去。咱们的承受力特强!」

艾利克也有一个问题要问。「各位觉得公民维权的力量,有机会使中国走向民主法治吗?」

杨律师摇摇头。「中共掌有武力,而且不惜杀人。除非军警的部分有了破口......中共是不可能向民主自由转变的,那是它的本质。」

「阳光是最好的防腐剂。」周慕恩教授说。「将来如何谁也不知道,但暴政是不会长久的,历史已有明证。」

林放接口说:「凡事总有一个临界点,现在人人都骂共产党,终归会有大变革。唉,有这种政府,弄得中国人在国际上抬不起头来。连出国拿签证都是磨难!」

资助恐怖分子,提供武器给世界上的极权体制,背后全是中共。在联合国工作过的林放再清楚不过,这背后有甚么猫腻。

在中共统治之下,想离开中国的人太多,连中共贪官也急着把家人子女往外送。跳机的问题让各国对中国人民的签证紧缩,出个国往往还要保证金甚么的,太羞辱人了。

「只要中国人能搞清楚一件事就好了。」周慕恩教授拍拍林放的肩膀。「中共不等于中国,做坏事的是共产党,别扯上中国人!」

「中共不等于中国!说得好。我可能得把这句话刻在手上天天看才行。」林放笑道。「您知道,长期被共产党洗脑,以前每天到了央视晚上整点新闻的时候,咱们哪一人不是巴巴地坐在电视机前面,听信着权威的报导。它说啥我们就听啥,否则还有甚么可看可听的?」

要洗清这长期被灌输的观念,不容易啊!

那一个晚上,林放和杨彪都喝醉了,看清楚浊世的智者,酒逢知己,岂能不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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