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月16日台湾总统大选前夕,「周子瑜事件」闹得沸沸扬扬。当时,有位名叫「杨明超」的人在个人脸书表示,他是「益网科技」的创办人暨执行长,希望黄安不要欺负16岁小女生,并表明自己公司的产品经由第三国经销商销往中国,他用赚来的钱支持台湾独立运动,欢迎黄安来检举。
如此直率的发言,让许多人一夕间对「杨明超」这名字有了印象,纷纷探听:这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32年前杨明超(左)在南加大与教授、同学讨论。益网科技提供
建中、台大到NASA的「人生胜利组」
初次见面,看起来十分低调的杨明超,身上的白衬衫显得特别耀眼。温文儒雅的气质,让人很难与他脸书上的大胆发言连结在一起。从建中、台大电机系到南加州大学电机工程学系,毕业后又进入美国国家太空总署(NASA)担任工程师,目前担任益网科技执行长的杨明超,称他是「人生胜利组」,一点也不为过。
对于外界看似敏感的「台独」问题,身为事业经营者,难道不担心自己高调的发言影响公司?杨明超坦然回答,他原本就支持台湾独立,另外的目的则是想要破釜沉舟,断了自己去中国大陆做生意的后路。他淡然地说:「经营企业很多时候就是要断了后路,才会专注。」
1996年,杨明超与一群NASA工程师创立了总部位于美国加州安纳罕(Anaheim)益网科技公司(EtherWAN Systems),在台湾与美国有近200名员工。益网科技由台湾、美国共同开发研发设计产品,在台湾生产后,经由全球数十个国家的经销商销售其产品。目前主要针对严苛环境设计强固型以太网络交换器,是PoE(Power over Ethernet的简称,即以太网供电)及光纤连结产品的领导厂商,致力于研发设计生产以太网络交换器、光电转换器、以太网络延伸器和以太供电产品,提供重要应用场所之网络连结设备。
强固型以太网络交换机是益网科技主力产品。益网科技提供
「我们是很会赚钱的金鸡母。」杨明超自豪地介绍。过去十年,益网科技每股获利至少五元,过去三年税前净利超过十元,税后超过八元,股东们都很开心。而益网科技自有品牌的毛利率高达60%,代工产品的毛利率约为20%,平均毛利率超过40%,营业额成长平均每年超过10%。
从NASA工程师到科技公司执行长
回想当年,杨明超投入创业纯属无心插柳。1996年,杨明超仍在NASA担任工程师,他利用工作之余到南加大进修企管(MBA),同时加入了朋友的创业团队。开始只是从旁协助,但是半年后公司经营不善濒临倒闭,而杨明超的父亲也是投资人之一。
「如果我没有把公司救起来,我父亲肯定会念一辈子。」拥有MBA学位的杨明超,毅然放弃了NASA工程师一职,一头栽进了新创公司。
创业的路上总是充满考验。2000年的网络泡沫化,让公司亏损了一千多万美金,情况岌岌可危。当时创业伙伴纷纷离去,最后只剩下杨明超一人咬紧牙关撑下去。他决定转型,将原来只能用在公司或家庭的商用规格以太网络交换机,升级为能运用在工厂或户外等严酷环境下的工业用强固型以太网络交换机。如今,在低温摄氏零下50度的北极圈或是高温摄氏50度的亚历桑纳州,在高速公路旁的交通控制铁箱里,都能发现益网科技的产品。
杨明超坚持益网科技就是「以台湾优先」的企业。叶俊宏摄影
「台湾优先」的企业文化
退伍之后即到海外留学、工作,让杨明超身具西方的管理思维与工作模式。加上对于台湾的深厚情感,以及虔诚的基督教信仰,促使他发展出独到的经营哲学。
杨明超的第一步,就是发展「以台湾优先」的企业文化。许多企业主都强调「照顾本土」,但是面临广大的中国市场,最终还是「利益优先」。但是杨明超有不同见解,他认为台湾制造的弹性大、质量好,就算成本高一点也值得。因此,益网科技坚持以台湾作为生产基地,百分之百made in Taiwan。
任职益网科技七年的业务处副总经理Maggie表示,杨明超很坚持公司必须使用台湾的资源,希望以公司为本做到台湾优先,在涉及中国的策略上非常保守。
Maggie举一个例子,曾有一个中国的大企业主动来找益网科技做OEM代工,杨明超却断然拒绝。也许很多人会想,「好傻,有钱赚为甚么不做?」但背后的理由是,如果接下了这个案子,就可能必须把专业技术透露给对方,与台湾优先的概念背道而驰。Maggie笑说:「他就有这个傻劲!」
益网科技举办的公司运动会。益网科技提供
杨明超的经营理念就是要创造「好的循环」。益网科技提供
创造「好的循环」的经营理念
此外,杨明超的经营理念就是要创造一个「好的循环」。首先必须聚集一群好的人一起来做好的事情,建立好的价值观与好的文化,产生好的生产;而好的产品会赚钱也能建立好的客户关系,逐渐就能对社会产生好的影响。这样的理念看起来似乎过于理想,但是Maggie形容,杨明超以一种近乎偏执的决心,坚持他要做的事。
杨明超并不认为台湾的电子与高科技产业应一味仿效硅谷或Apple、Microsoft、Google等国际知名大企业的做法,或是一窝蜂地投入消费型电子市场,反而是要从「你是谁」、「你怎么定义成功」的源头反思。
一次在上百位员工的会议上,杨明超分享自己对公司成功的定义。他把公司一对夫妻员工的儿子的照片,投影到墙面上,然后告诉大家,他希望将来有一天,这个孩子年迈时会告诉他的儿子:「你知道当年阿公、阿嬷就是益网科技的创始员工?」他儿子会说:「真的啊?好了不起!」
杨明超的意思是,他所追求的不是短期的获利,而是要将眼光放长远,替公司建立好的文化,为了公司未来的三十年、五十年打基础。他想要建立一个有良好价值观的「百年企业」。
杨明超自创了他的小池塘理论,永远要做小池塘里的大鱼。杨明超提供
定位明确的「小池塘理论」
「你怎么定义自己?」这是杨明超经常提醒自己与同仁去思考的问题。他认为经营企业最重要的是要有明确的企业文化、价值观,进而找到自己的定位,如此自然就会走出一条自己的路。
「我们非常坚持,只做交换机相关的产品。这个产业门坎高、同业少,而『定位清楚』正是益网科技超越同业的关键,在聚焦的范围内升级专业,不随便分心做其它东西。」
杨明超还自创了小池塘理论:「我们永远要做小池塘里的大尾鲈鳗!」他认为,无论是红海、蓝海对益网科技而言范围都太大了,容易吸引许多竞争者来削价厮杀。「小池塘」代表着在明确定位下找到的特定市场,要在每个小池塘里做到最好。随着小池塘的数量不断增多,企业规模也会稳定地扩大。
如今,在两千万人口的南加州,益网科技在智能型交通市场中的网络交换机市占率超过70%,在整个加州也占50%以上;在纽约地铁站的监控系统、紧急通报与收费系统中,则约有80%是采用益网科技的交换机连结控制中心。
杨明超想要建立一个有良好价值观的「百年企业」。益网科技提供
坚持维护高道德的价值观
十六年前,台湾益网科技曾经严重亏损、濒临倒闭。当时日本的某商社经过一年努力,帮助益网科技接到日本NEC的代工项目。NEC台湾分公司得知消息后,提出以收取更低的中介费用,以及未来能拿到NEC其它案子为条件,要求益网科技更换该日本合作厂商,并告知,如果益网科技不接受,他们将会找其它供货商来取代益网科技。
「价值观是我们最坚持的事情!」虽然当时失去NEC这个客户对公司是很危险的,但杨明超认为,更换合作厂商虽然合法,但是道义上不容。于是他拒绝与台湾NEC合作,最终公司也度过了危机。
「我们宁可自己损失,但是我们对于道义上的标准,是超出法律的。」十年前,益网科技也曾进入中国市场,但是无法适应中国的走后门与红包文化,为了维护公司的价值观,杨明超干脆决定不去大陆做生意。
杨明超与员工一起参加尾牙活动的合影。益网科技提供
「重视家庭」的公司文化
益网科技独特的企业文化还不止于此。「我们公司最重要的两件事,第一要回家吃晚饭,第二件事就是好好生小孩。」杨明超非常重视家庭,他不只是喊口号,而是认真地落实。比如,除了正常谈生意外,他非常反对同仁晚上陪客户应酬,「完全没有必要,生意不一定要这样做,回家吃晚饭非常重要,这是好的价值观,久了客户也会尊重我们公司的文化。」
另外,他认为不仅公司要找接班人,台湾也需下一代。因此,为了鼓励员工生育,只要员工愿意生第三个小孩,不论男女,他个人就加码补助十万元红包。可惜员工不太领情,他笑说有员工告诉他:「头家啊,十万元不够,尿布奶粉一年就不见了!」
采访当天,记者亲眼见证了益网科技对「回家吃晚餐」的重视。一到晚上6点,虽然老板杨明超还在公司,员工们照常陆续打卡下班,杨明超也亲切地跟员工道别。他谦虚地说,「不敢说甚么幸福企业,至少创造一个让员工能享受的工作环境,让员工在公司里能成长,能过日子还能够照顾家人。」也因为如此,益网科技的员工流动率非常低,许多都是待了十几年的老员工。
「信仰支持」的二十年创业之路
近年来,物联网继续发展,杨明超表示:「这是一个百年难得一见的机会。」他认为未来十年、二十年之后,会有愈来愈多的东西需要相互沟通,软硬件都将会有很多变化,需要更多的研发人力。因此,益网科技目前就开始投资,积极招募软件工程师与研发人员,他说:「因为抢在前面的人就先赢。」
目前益网科技在美国与台湾的软件工程师约有30人,预计在十年内增加到200人,建立一个实力坚强的软件团队;其它相关的研发人员目前也有75人,杨明超希望在三年内招募到200人。
自1996年至今,已经走过二十年创业之路的杨明超,对于自己「人生成功」的定义为何?他腼腆地笑了笑表示,信仰让他知道有绝对的标准,他知道迟早有一天他会要上天堂,但在那之前,希望尽可能引领着更多的人跟他一起去。
或许就是如此简单的信念,让杨明超在经营公司的同时,得以坚持守护良善的价值,并为台湾持续创造「好的循环」……
杨明超个人小档案:
1974年:台北市立建国高级中学毕业
1977年:国立台湾大学电机工程学系毕业
1984年:南加州大学电机工程学系硕士班毕业
1988年:南加州大学电机工程学系博士班肄业
1989美:国国家太空总署担任网络工程师
1996年:USC南加大MBA企管课程
1996年:合伙创业益网科技
益网科技公司历史:
1996年:由NASA资深工程师创立于美国加州
1997年:成立台湾总部及研发制造工厂
2000年:通过ISO9001认证,首次参与美国交通运输以太网络项目
2001年:开始制造销售强固级以太网络交换器及光电转换器
2002年:建立强固级以太网络领导者的地位
2005年:成为艾讯股份有限公司(上柜公司)集团100%子公司
2013年:发表PoL™系列产品并获得台湾精品奖
杨明超给台湾企业主的建议:
二十年后,益网科技或许能达到一千人,以自有品牌60%的获利率来看,能照顾好员工的生活与幸福。如果在台湾各个产业都能建立起同样的商业模式,有一千家这样的公司,每家有一千员工,就有一百万人在这样的公司里工作,加上上、下游厂商,就有五、六百万人在这样的环境之下工作。我们就可以变成东方的瑞士,企业就不需要依赖中国,然后我们自然就能独立。
台湾人就会copy(仿冒)产品。但重要的是,你厉害就copy我的价值观、人生观,然后做得比我更好。
台湾的历史太短,移民社会加上不同的外来政权变更,所以台湾人短视,政治团体也都短视,只看下次选举。应该有人做一些有远见的事,让其它人可以跟随着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