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月云说,写书法的日子快要跟自己的年岁一样长了。
从小,周月云是别人眼中的书法天才。5岁开始拿毛笔;7岁超越小学高年级生的程度代表学校参加书法比赛,也因此登上报纸版面;小学四年级时,曾因为抗拒书法而逃学;高中开始书法教学,不过,九科不及格的成绩宣泄了她内心对书法的抗拒;20岁时,周月云开始审视自己的书法人生;今日,年近半百的她开启了「书法计算机化」的创举,并以建造一座书法图书馆为后半生志愿,她说:「写书法,是一种生活、一种享受!」
书法「赛鸽」的传奇历程
周月云的父亲是名法官,写判决书练就一手好字,父亲认为「字如其人」,还坚信「棒下出孝子」,因此造就周月云从5岁起即已展开的书法生涯。「我只记得一个很深的印象,到了元宵节,小朋友提灯笼从我的面前经过,他们说:『出来玩啊!』我就说:『不行啊,我要写字。』然后他们就去提灯笼。他们回来之后看到我,『啊!妳还在这边写!』」周月云神情淡然地道出这段难忘的童年往事:「因为写不好就要被罚写啊!」
父亲是自己的书法老师,写毛笔字成了周月云天天必上的课程。能让小小年纪的她每日如时地写字,她笑称自己是被「威胁」就范的,因为字写不好就得「挨排骨」。周月云曾经因为身上被打得太难看而不能上学:「一直有一个印象,大概七、八岁的时候,我爸打我,打断一根棍子,因为搬家掉了,不然我要裱在这边。」周月云因为「书法」经历了异于一般人的成长时光,也因此,父女间冲突不断,不过,周月云却没「间断过写字」。
周爸爸的「棒子」哲学果然奏效!周月云优异的书法表现,从小就是大大小小书法比赛的常胜军,她幽默自称是「赛鸽」。16岁时,因人引荐,亲手誊写先总统蒋中正在病中留下的「病中随笔」,后来,差点被延揽至总统府当文字秘书。「他们就以为我还满大的,我爸跟他说:『我的女儿才刚上大学。』那时候我尾巴就翘起来了,很高兴。」
将近45年的笔下功夫,周月云通晓篆、隶、行、草等各式书体,历代书法史亦如数家珍,有人形容她:「挥毫如行云流水,作品风雅附动感,法理变化错落有致,铺陈美如图画。」目前,她是台湾知名的书法名家,曾任中华书道学会秘书长、小区大学教师及各大学社团指导老师,也是台北市多处公家机关、各大公司行号相约聘请的书法老师。曾获国语文竞赛书法第一名,多项全国书法比赛第一名、优选,中日书法大赏等;并获孔孟论文、全国作文比赛等第一名。
黑白用墨书写彩色人生
父亲的严格管教,似乎在周月云身上形成一种反作用力,从小不喜欢读书的周月云,高中曾经以九科不及格的成绩「轰动武林」,但是,「学校也不能拒绝我这个学生,因为我不是只有书法好,作文也很好,然后很会画墙报,就是校刊啊,甚么东西都是我做的,所以他(学校)也会舍不得放弃我!」周月云说话速度快,语气兴奋,神情开心,赤子般淘气的性格表露无遗。
「到了长大一点,我就想,我已经跟『它』相处这么久了,也许我不知道大学要读甚么科系,但是我一直都在从事这个行业,我就会比较认命书法这件事情。」原本似「敌人」的父女关系,在周月云大学一年级时发生了逆转──母亲的去世,身为独生女的她开始与父亲相依为命。「那个时候就非常谢谢我爸爸,如果我不写书法,我的童年也就平淡地走过来了。因为他的持续,也造就我后来这一段。」
周月云15岁便随着父亲教书法,三十多年的教学生涯,她说自己不像传统科班出身的老师:「可是我们就更多元化,更不拒绝哪一个行业,哪一个年龄的学生。」
学生从二岁孩童到八十几岁不识字的老太太、从国外回来的「ABC」到蓝领的水电工人、从企业老板到老外学生、从艺文界人士到家庭主妇,周月云这样形容她的教学乐趣:「就像今天去西班牙,明天去曼谷了,应该都喜欢啦。你去问一个拥有十个小孩的妈妈,她会觉得每个小孩都很可爱。」
周月云形容现在的日子:「不是教书法,就是写书法。」为了练习新字帖,清晨四、五点起床,在三个月里完成100遍临帖:「一遍字帖是3,729字,我每天写,星期天还要加班,因为一个月30天,三个月也不过90天,我要写100遍。」甚至出国旅游,周月云把行李箱三分之二装满了书写毛笔字的宣纸;而去一趟西藏,也能写上三遍金刚经,她说:「出国时跟团,一定有一些无聊的时候,我们就可以回旅馆写写字。」
从童年的父命难违到青少年时期的叛逆反抗,直到感念父亲对自己的付出,书法成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周月云笔下的黑白世界似乎比彩色影片还精彩。
快乐优游书法世界
先生罗昌宇这么说:「我老婆有一点很厉害,她一旦看了学生写的字之后,就知道你的个性啊,大概就可以猜到五、六成,找到比较合适的字体。」周月云对「字」与「性格」的独到解读,让学生感念她的「因材施教」。
有人跟周月云习字超过20年,祖孙三代都是她的学生。自称「浅资历」的学生林碧娇跟着周月云学习书法十多年,她谦虚地说:「老师因材施教,让我们很自在,因为没有压力,老师会依照你的程度,依照你的意向,来教导你。」
周月云认为:「十个学生在这边,就有十个字体,很自由。可能你适合写张三的字帖,他适合李四的字帖。」不过,周月云对书法的基本要求却丝毫不马虎,其中充满了她的智慧,学生说:「若以教学来讲,她很龟毛,她很要求学生,希望学生的作品要有自己的个性、风格,当然结构上书法要有它的意义在。」
「不呆板,很活泼!」学生许小姐这样形容周月云上课的方式:「老师让我们了解到,原来中国字有这么地好玩!让我们知道书法是有表情的。」
个性一向严谨的律师童文熏女士在周月云门下受到「快乐写书法」的影响,改变了原先「ㄍ一ㄣ」的个性:「我原本是个很呆板的人,我是认识老师之后才会玩。」她形容周月云性格中充满童真与赤诚:「不天真的话你没有办法做这些事情!」
以快乐书写毛笔字为主轴,周月云传递了老文化新乐趣。今年2月间,台北市悠游卡公司发行「999乐活悠游卡」,这套全球首见的发行,将999种不同字体的「乐」字,印在999张悠游卡上,这便是周月云的创作,她说:「希望跟着捷运,我们把书法与『快乐』传播出来。」
重新赋予字帖生命
在父亲与书法老师相继辞世后,周月云开始「以古人为师」。日本、韩国、中国大陆的古书字帖,都是她大展身手的地方,她说:「印象很深刻,我曾经带了100万的日币到日本,就觉得可以好好买一买,可是不到一个钟头钱就没有了,还要我同学接待我。」差点儿露宿日本街头的周月云笑称「书本」是一个很笨的收藏,因为古书太重了,让自己吃了不少苦头。不过,谈起家中几面厚实的书墙,周月云眼中闪烁着光芒。
也因为搜集古书,触动了周月云的创举:「书法计算机化」。
「我们不需要每一个人去把字帖弄脏,就可以先看到这些字帖,呈现在你的手上,当你有一天懂了,你亲自去看字帖,就会更有感受。」课堂上,她用鼠标代替毛笔,让学生认识中国字的奥妙。
解说字体结构,也是周月云「书法计算机化」课程的一部分:「写字,有一个规则,就是这边要长一点这个字才会漂亮,间隔要怎么样才会漂亮,所以有一个字形解说。」周月云重新赋予字帖生命,她试图让学生了解中国字的形、音、义、内涵,并且介绍历代书法名家的生平故事,让字帖与人物连接起来。
「我觉得非常棒,没学之前,觉得对书法没有感情。老师给我们软、硬件都有,让我们去感受到这个字,去了解这个字背后的故事,让我们把它诠释得更完美。」学生许小姐好像发现宝物一样兴奋地说着。
三年来,计算机门外汉的周月云,为了实现「书法计算机化」这个理想,开始重新学习生涯中陌生的工具,并乐此不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