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沒教會的,他在餐廳都學會了;
欣賞他同時煎十六塊牛排的豪邁氣勢,
王子熟練而專注的主廚神采,還真像那麼回事。
順賢,他曾經是個中輟學生,後來復學了,而他的改變卻相當令人難忘。
國二下學期,他因事被父親狠狠地修理了一頓後,人突然間不見了,前前後後中輟了將近一個學期的時間。學校曾經透過多種管道找尋,但終無所獲,只隱隱約約地聽說他人在台北工作。
久違的「費玉清」
暑假結束前的某個黃昏,他忽然現身在我的辦公室裡。仔細一打量,順賢穿著費玉清招牌式的深色中山裝,皮鞋刷得黑亮;而被一般人視為行為走樣與否的指標性頭髮,竟也修剪合宜,並未染上其他顏色。我略為寬心地瞧著那雙笑起來總是瞇成一條線的丹鳳眼,愉悅地招呼他:「費玉清,真的是久違了!」
「費玉清?我是順賢,您忘了我!」我笑著沒搭腔,心裏兀自思索,一個許久不見蹤影的十五歲少年,出現時竟然穿著一套令人忍俊不禁的中山裝,雖然感覺上與他的年齡不太合楯,但整個人倒是乾淨清爽、談吐也溫文儒雅,像極了縮小版的費玉清。於是,我一面欣賞著他這一身的行頭也大膽預言:「喜歡穿中山裝的孩子,不會變壞!」
原來,他知道父親的氣早就消了,因此並不急著回家,而先轉到學校來告訴我他要復學的事。我特別為歸巢的倦鳥倒了杯茶,並請他說說少年仔流浪到台北的故事。
從興趣中找回自信
半年來,小費玉清在一家平價西餐廳的廚房當二手,有時也跑外場招呼客人,順賢居然因此練得一口流利的餐廳英語。他又自信地說:「我可以同時煎八客牛排,火候的拿捏也精準,老闆還誇稱我是『牛排王子阿賢師』!」我聽得興味十足,王子的話我一點也不懷疑。看來學校的功能真是有限,學校沒教會的,他在餐廳都學會了;就「平行課程」的觀點而言,王子在中輟期間於西餐廳學到的英語、家政與綜合表現的成績,似乎都應該採計的。
順賢興奮地接著表示,畢業後將選擇唸餐飲管理科,銜接這半年來的工作經驗;他更夢想著要開牛排聯鎖店……王子感性的演說令我感動莫名。此刻,我隨手翻閱著那本「台灣阿瘦」敘述羅水木先生由擦鞋匠至董事長,於短期間內擁有百餘家聯鎖店的傳記新書,忽有所感地道:「就叫阿賢師牛排聯鎖店,這名字好!」王子樂孜孜地頻頻點頭稱是。稍後,我鄭重地將「台灣阿瘦」傳記轉送給王子,做為他以後創業的信物。
後來,王子回到李淑惠老師的班級,她是位極有創意與愛心的英語科教學者,班上開有技藝教育的學程,這安排適合他的學習需求。
國際週中展才藝
學校每年一度的國際週活動,那年的主題國家是巴西,這是主題統整跨文化課程的教學設計,巴西駐華代表裴瑞茲先生也應邀出席。為期一週有關於巴西的歷史、民族、文化、產物、運動、音樂與舞蹈,均將透過各領域的統整教學模式登場。斯時,王子主動邀集同學,配合兩位家政老師聯手為十餘位貴賓準備西式午餐。
當日,我利用接待貴賓的空檔專程到廚房,欣賞他同時煎十六塊牛排的豪邁氣勢,王子熟練而專注的主廚神采,還真像那麼回事。烹好主菜,王子優雅地端著牛排餐親自為客人服務時,不知怎地,羅水木先生鮮明的影像直直攔入我的腦際。安置就緒後,我特別將王子介紹給裴瑞茲先生認識,當他了解王子學習廚藝的背景時,一樣感到驚奇不已。
如願踏上餐飲科
國中的第三年,是王子滿載關懷、生命轉負為正的一年,畢業後他北上就讀一所私立職校的餐飲管理科。
翌年春四月,王子回母校參加校慶運動會,瞧見有位校友捐了五萬元贊助校慶的活動,王子似乎頗有觸動,他的手在口袋裏掏了又掏,摸出了兩張滿布摺痕的千元大鈔。我知道那是他北上的車資與生活費,因而不待王子開口,我拍著他的肩膀感動的道:「阿賢師牛排聯鎖店的老董,哪天您真的發達了,請寄張空白支票來,兩千元您先留著!」或許是贊助不成的關係,王子有些悵然,但卻用堅定的眼神告訴我:「一言為定,有天母校舉辦校慶運動會時,我會寄張空白的支票回來!」
期待再相逢
六年過去了,每當我漫步在繁忙的異鄉街頭,總會不由自主的搜尋著「阿賢師牛排聯鎖店」的店招和他的身影,只是六年來,他音訊全無。
如果,您在某市某街的西餐廳裡,看到一位喜歡穿中山裝,那雙丹鳳眼笑起來總是瞇成一條線的年輕人,沒錯,他就是我的順賢仔,請幫我轉達我對他的想念,並且婉轉地提醒他:「王子,四月三十日,母校的校慶運動會又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