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2000年開始,耗費十餘年親至世界各地收集超過一千種米,余政隆位於屏東農業生物科技園區的「魔米」廠房,陳列著色彩斑斕、長圓各異的米種。透明玻璃瓶裡的繽紛,在他的眼裡更是煮後的口感、黏度、色澤、香氣與營養價值。信手拈來世界的稻米產地與米食文化,對「米的魔法師」余政隆而言,瞭解米種就是瞭解這個國家與民族。
曾被《富比士》(Forbes)雜誌譽為Dr. Rice的余政隆,是台灣知名飯糰品牌──「傳香飯糰」的創辦人。1988年於高雄左營創業至今,已成就全球超過三百家分店、年營收超過三億元的國際米食連鎖事業。
魔法1》 煮出百種好吃的飯 發揮台灣好米的價值
牆上一幅褪色的世界米圖鑑,是余政隆踏上世界收集米的重要原因。圖鑑裡唯獨缺少台灣米,讓當時已經創業十餘年的他,也想把台灣米帶向世界。這個念頭讓余政隆堅持至今。
研究米,更研究煮米,「飯煮得不好吃,米再好都沒有用。」余政隆相信唯有好吃才能發揮米的價值。回想剛退伍時決定承續家裡的飯糰生意,當時只想成為經營者,找了一個老兵負責煮飯,沒想到老兵竟在某年元旦意外身亡,這個日子成為沉重打擊,讓他至今難忘,卻也因此明白,「技術一定要自己學會,自己深入瞭解」,他決定潛心研究煮飯。
每天煮一桶飯,二十年才能熟悉一種米,必須找到更快速紮實的方法。「一天煮八桶飯,經驗值就是別人的八倍,兩年半相當於別人二十年的功力。」余政隆每天凌晨12點開始泡米,三點多起床煮飯,同時設計攤位,三個月內找十家店來賣飯糰,邊賣邊修正煮飯的方式,就這樣煮了兩年半。「我在路燈下面做到半夜,很多次都煮到直接睡著,睡醒繼續煮飯。冬天最冷、最累的時候,靠在快速爐旁邊睡覺,那實在是很溫暖,有時候聞到燒焦味才醒過來。」余政隆笑談那些胼手胝足的日子,雲淡風輕的背後,卻滿是唯有踏實去做才能夠成長的艱辛。
世界各種好吃的米,長達二、三公分的加拿大原生穀類「冰湖野米」讓余政隆備受挑戰。野米生長於特定湖區,印地安人傳統的採收方式是乘著獨木舟,輕輕敲打穗把,讓野米掉落。纖維豐富、營養價值高的野米,特性與熟度難以掌握,經過十三個月的耐心琢磨,終於能將好吃的冰湖野米端上桌。
每一次煮飯恰如與米逐漸熟識的過程,如何找到最好吃的口感,必須掌握泡米的時間、新米與舊米的比例、火力大小、煮的時間與熟度、不同季節的影響等。余政隆信手拈來的獨門絕學,是長年累積的成果,他與「米」早已緊密關聯。
魔法2》 創造酵素科技飯糰 吃糯米不再脹氣
與米共處的機緣,來自小時候家裡賣傳統飯糰的小生意,「爺爺和媽媽都做生意,甚麼東西都賣,從小看著他們,我也喜歡做生意。」家裡賣過傳統飯糰、豆漿油條、楊桃湯,不同的是余政隆自幼就明白,做生意不只是賣出物品換來收入,更要用創意開發市場。十八歲畢業就開書店,余政隆早已高瞻遠矚地看見十年、二十年後的市場面貌。
當兵時美式漢堡剛引進台灣,余政隆就認為太過簡單,口味變化不夠。那時是經營者導向,老闆賣甚麼消費者就只能吃甚麼。余政隆打破這個概念,他看出自選式的飲食會是未來的潮流,「我先做飯糰,所以改變了飯糰的命運。」他興味盎然地從頭說起。
退伍後設計的第一代產品叫作「七巧屋」。七巧板是中國人的智慧,七塊拼圖可以拼成一個人、一艘船等,余政隆因此設計出七種主食,共同使用多種配料的七巧屋,飯糰、三明治、漢堡等,可以用同樣的三十種配料讓消費者自選。
其中主要發展的飯糰生意,余政隆從訂製木材到設計擺設一手包辦,重要的是食材從傳統飯糰的三種變為三十種,「這是二八法則,有貢獻度的食材只有20%,80%是配角,可是沒用到的80%會有很大的廣告價值。」自1988年創業開始,隨季節和時間變化的多元餡料,與繽紛健康的多色米飯,成為傳香飯糰十分迷人的特色。
然而如何才能拉開飯糰的格局,首先必須解決糯米容易飽脹、只能早上吃的問題。1993年余政隆研發出「超二代」科技飯糰,費時近三年半的技術測試,從日本引進分解糯米支鏈澱粉的澱粉酵素,與飯糰有效結合,使得吃糯米不再容易脹氣,拓展了飯糰的新領域。余政隆十分自豪:「這個巨大的轉變,足以改變中國五千年的米食文化。」
魔法3》 推廣健康米 改變台灣人的飲食結構
除了台灣沒有的穀類,余政隆堅持使用台灣米。在這位世界米的專家眼裡,台灣米的品質與品種極具競爭力。種米的環境不能溫度太高,太熱會讓米加速成長,營養吸收鬆散。多種植於彰化、雲林、花蓮光復的紫米與秈糯米是非常成熟的一級商品,由於氣溫剛好,香味純、顏色深、具花青素等營養豐富,不似他收集的其他世界四十餘種紫米易有土腥味。「這些健康米不推廣真的非常可惜!」余政隆常年與種植的農民契作,堅持使用台灣好米。
余政隆看準追求健康飲食的現代趨勢,多年來不斷測試一級品質的紫米、紅米、秈糯、五穀米等,搭配出百種好吃又好看的米飯。他堅持用一般二到三倍的紫米搭配白米,才能吃到紫米特殊的脆度。
傳香飯糰與便當品牌「愛痴飯」並不單一提供白米,因為創業最初余政隆就不打算經營白米市場。除因白米的市場已經飽和外,營養價值高,是余政隆堅持推廣未碾米的重要原因。碾去米糠的白米,僅剩70%左右的澱粉質、20%的蛋白質與0.6%礦物質,導致營養價值低落。而紫米含有豐富鐵質與維生素B1、C、E和多種礦物質,蛋白質含量較白米高35%,氨基酸多白米25%,余政隆認為習慣精緻飲食的現代人應該多加攝取。
越來越多的加盟店面讓余政隆得以販售最新研發的飯糰、試探市場,為米飯需求量下降的現代人,帶回米飯好吃的味覺感受,並召喚早年尚未引進全球多元飲食時,台灣人愛吃米飯的美好記憶。
原為阿美族傳統作物的紫米,僅在祭典時宴客用,不易種植,產量稀少。然而據余政隆表示,傳香飯糰近年大量推廣紫米飯糰,已明顯普及紫米的需求,吃紫米的人越來越多,台灣紫米的種植面積因而增加三倍,早年紫米一斤要價約八十元,現在只要四、五十元。推廣健康米不僅逐漸改變台灣人的飲食習慣,更因市場需求影響台灣米的耕地內容與面積。
魔法4》 出口冷凍熟飯 世界吃米的地方都是市場
傳香飯糰在台灣有三百多家分店,版圖至今已拓展至國外,目前在新加坡、馬來西亞、澳門等地都有據點。各地使用的「多色健康米」全由余政隆位於屏東的廠房煮熟後控管出口,稱作「冷凍熟飯」。全台僅有余政隆的團隊有這套技術,能精準控制不同米種的熟度,並掌握不同米製品所需的米飯熟度。而煮熟後的米飯不似穀物必須限制出口,余政隆大大提升了一級產業的產值。
「冷凍熟飯」於十一、十二年前研發出不同米種的混合比例、熟度搭配,是很成熟的研發技術。平均八分熟的冷凍熟飯,延長米飯的保存期限約至半年,加熱後隨著不同熟度或米種可運用於飯糰、粥、粽子等產品。重要的是,除了有中央控管的品質外,加盟店不需煮飯,從冰箱解凍後簡單加熱隨時可以賣出,大大增加各地的加盟意願,堪稱創舉。
統一供應冷凍熟飯,將有助於推廣到世界各地。余政隆強調,要拉開米飯的格局,不是把飯糰原封不動出口,而是要透過自選、科技飯糰等品牌概念,結合各地在地的米食文化,打造出具當地特色的產品。因此,「飯糰國際化」聽來不可能,但是將飯糰放在米食文化概念中思考,其實並沒甚麼特別,飯糰是簡單、飽食、多口味的米食代表,「既然是米食文化,哪個國家不能賣?」
余政隆認為,世界各地只要是吃米飯的地方,就可以創造出自己的飯糰品牌,例如將馬來西亞當地的椰漿飯與飯糰在口味上結合。余政隆展現出前瞻的眼光:「任何產品都有生命週期,但若建立在文化的概念上,就可以拉長產品的壽命。」
魔法5》 付出就是得到的理念 貫徹連鎖店的經營
說起米食,余政隆充分展現熱情,而提及擴充至全球百家連鎖的經營理念,余政隆的謙遜、誠懇,讓人明白這就是他之所以成功的原因。
傳香飯糰初創時期曾非常難熬,余政隆坦言確有想要放棄的念頭,直到開了七十家分店才開始賺錢。當時雖然已有幾十個店面,他卻還是只拿一份固定薪水,「我從來沒有認為自己是老闆、有集團或公司,都不是,這是我自己想做、可以做的,沒有要多賺甚麼。」樸實勤懇是余政隆給人的始終印象,助人加盟開店的過程,自己做得越多,獲得越多,賺到的從來不只是金錢,因為他堅信:「我為你付出,就是我的得到。」
「幫你做一件事,是我給你嗎?不是,是你願意讓我幫你。給你100分,我學習到100分,你如果回饋給我10分,我就獲得110分。」不將利益放在考量的首位,余政隆的連鎖經營策略,總是回頭感謝加盟者與接受自己幫助的人。這樣的想法,他說來自不計較得失的逆向思考。
最初制度還未建立時,加盟店有時突然不賣了,余政隆還會用七成價錢把器具買回來再轉賣給下個加盟者,不似一般連鎖企業,多讓加盟者自負盈虧。加盟店生意若不盡理想,近三年的策略不是收起來或換地點,而是調整店面的產品:飯糰、便當、海苔捲等,找到每個地點最適合販賣的產品後,余政隆希望加盟者都能賺錢而歸。
余政隆的連鎖經營之道沒有因時間而改變,多年來他依舊親力親為,與加盟者一同思考,體人所感。那些認識十餘年的阿姨、夥伴時常主動為他奔忙,因為余政隆就是他們的朋友,是可以投資合作、也可以共度難關的朋友。
魔法6》 創意思考 延續品牌生命力
無論是經營之道,抑或產品的創意發想,余政隆強調因為受老莊思想的啟發,讓想法從不受拘束,「研究創意思考就是研究『道』的精神,真的一模一樣。」他於六年前開班傳授經驗,並輔導多種產業活化發展。透過不斷觀察與思考,結合現代飲食的趨勢,余政隆前瞻地看見多數人還未發掘的未來產業方向。
侃侃而談自己的專業與眼光,余政隆說這幾年來曾有很多與不同產業合作的機會,但自己選擇專於一途,未曾動搖專研米食、慧眼識米的興趣。即使是2008年廠房不慎起火,多年來的資源與資料付之一炬的難關,曾讓他一度萌生退意,卻在轉念後成為不斷研發新品,延續品牌生命力的動力。這樣的韌性,像是深耕台灣的經典好米,有無限可能的未來值得期許,也能代表台灣走向世界。
從二十餘年前鑽研米,煮出最好吃的米飯,並陸續結合科技與創意提高米飯的經濟價值,求新求變是他從未改變的堅持。「米的魔法師」──余政隆讓傳統的早點「飯糰」走進世界,成為國際舞台上來自台灣的精采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