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初,「台中市彰化同鄉美術會」在台中市豐原葫蘆墩文化中心舉辦巡迴展的開幕式,祖籍彰化、定居台中的藝術家齊聚一堂。展場上藝術家們互動熱絡,「台中市彰化同鄉美術會」創會會長、「醫師畫家」趙宗冠與同為美術會成員的夫人唐雙鳳、女兒趙純妙與趙彩妙聯袂參展,備受矚目。
畫名遠播、得獎無數的著名畫家趙宗冠是專治不妊症的婦產科醫師,在台中市頗負盛名。他「一手接生、一手作畫」,在兩個不同領域揮灑自如。讓人十分好奇他是如何辦到的?
溫馨候診室藝術氣息濃
來到「趙婦產科」的候診室,明顯感受到和一般醫療診所截然不同的氛圍──沒有「冰冷」的感覺──牆上掛著無數匾額,處處可見充滿母子親情的雕塑品,讓候診的患者感到十分溫馨。
走進診療室,趙宗冠正在看診。大辦公桌上推滿醫學文件資料、檔案畫冊,座位後方一面「不妊症救星」的大匾額靠牆而立、十分醒目,那是三十多年前一位不妊症婦人產下女嬰後致贈的。
診療告一段落,隨著趙宗冠上樓,彷彿來到畫展的展場──從樓梯轉角到住家的牆面掛滿了畫作。進入油畫畫室,牆上掛的、地上推放的全是畫,還有一幅未完成的畫作靜靜地倚牆而立,等待著主人完成。另一個膠彩畫畫室,靠牆的櫥櫃裡整齊排放著瓶瓶罐罐;這可不是藥品,而是價值昂貴的膠彩畫顏料!除了看診,趙宗冠就在兩個畫室輪流作畫,整個居住環境充滿藝術氣息。
才氣渾然天成人生路多姿多采
1935年生於彰化縣秀水鄉的趙宗冠,從小就愛塗鴉、展露書畫天分,小學時就幫父親為鄰里鄉親寫春聯。聰穎的他,學業總是名列前茅,不僅小學五年級時跳級考上初中,1953年更以第一名畢業於員林高中。未料大學聯考時,卻因太緊張而名落孫山。
才華橫溢的趙宗冠並未因此灰心喪志。聯考落榜後,即通過小學教師檢定考試,以樂觀積極的態度走出一條充滿活力、多采多姿的人生路!
高中時,趙宗冠在美術老師吳秋波的指導下,打下素描、水彩及國畫的基礎。擔任小學老師六年期間,不間斷地向名師請益、數度參加「台灣省教員美展」並屢獲獎項,更於1959年拜國畫大師郭燕橋習畫。
為了更上一層樓,趙宗冠於1960年再通過中學美術教師檢定考試及格,分發到彰化花壇初中教授美術。由於做事認真負責,校方要他兼任「放牛班」英文老師。雖然英文並非他的專長,趙宗冠仍以「土法煉鋼」的方式上課,結果成績居然超越「升學班」!
雖然教學成績卓越,只有高中學歷的趙宗冠,面對大學畢業的學校同事輕視的眼光,內心隱藏著「矮人一截」的自卑,考大學的念頭油然而生。幾經思考後,他毅然辭去教職,重新參加大學聯考,連續兩年考上政大中文系、台北醫學院藥學系,皆因志趣不合休學。1965年,他終於考上符合理想的「中山醫專」(今中山醫學院),時已28歲,成為當年「大專暑期集訓」年紀最大的大專生。
一生以助人「做人成功」為樂
談到為甚麼想要學醫?趙宗冠說他生長在鄉下,小時候看到村裡一位婦人因為不能生育而受人指指點點,一些三姑六婆甚至以惡毒的話冷嘲熱諷,讓年幼的他印象深刻,深深同情那位婦人;同時,他也經常看到當中醫的父親治癒的不妊婦人,於產後送來油飯感恩的歡喜模樣。當時,趙宗冠小小的心靈即有了一個心願──將來有能力時一定要幫助不妊症婦女生育小孩!
為了實現這個心願,趙宗冠就讀中山醫專時,即用心鑽研不妊症診療。畢業後擔任中山醫院婦產科住院醫師並回母校任教,以診治不妊症聲名遠播。1979年任職主治醫師時,開始在台中市開設「趙婦產科」診所,求診者趨之若鶩。
趙宗冠每天在診所、醫院看診與學校授課之間奔忙,仍不斷研究不妊症診療學。1980年起更利用寒暑假至日本慶應大學進修,研究生殖醫學;1985年進入日本東邦大學,於1988年取得博士學位,成為不妊症權威。
趙宗冠一生以助人生育為樂,看到求診的患者「做人成功」是他最高興的事,因為「助人為快樂之本」!他認為「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的傳統觀念,將婦女不能生育視為一種罪惡是非常不公平的,因為「不妊的原因很多,責任不全在女人身上,男人有問題的也不少。」因此他要求治療不妊症必須夫妻同來才能找出真正的原因。許多不妊症的案例其實只是心理的問題,只要查明原因,對症下藥,很快就能傳出喜訊。
四十餘年的行醫生涯中,趙宗冠治癒的不妊症者不計其數,挽救無數婚姻瀕臨破裂的家庭,因而贏得「送子大夫」的雅號,被患者視為「不妊症救星」。有許多二、三十年前的患者,還會帶著女兒、媳婦前來看診,小小診所掛滿患者感謝的匾額。
看診累了作畫 作畫累了看診
雖然在醫學上成就非凡,趙宗冠卻始終不能忘情於畫作。因學醫、行醫中斷美術創作12年的他,稍有空閒重拾畫筆便再也不願放下。遠赴日本進修期間也創作不斷,即使受邀出席國際醫學會議,行囊裡裝的還是畫具。
醫務工作繁忙,又花長時間作畫,趙宗冠卻能夠在兩者之間怡然自得、不露疲態。對此,他自有一番哲學:「診療和繪畫都是我最喜歡的工作,改變工作就是休息,看診累了作畫、作畫累了看診,所以我覺得一天到晚都在休息。這也是一種生活哲學!」
畫風寫實自然美展屢獲大獎
個性積極進取的趙宗冠,雖非美術科班出身,認真好學的精神,連專業畫家都自嘆不如。從醫之前即曾隨呂佛庭、郭燕橋學國畫,跟吳秋波、馬白水學水彩畫,重拾畫筆之後拜在吳秋波、楊啟東門下學油畫,跟隨畫壇泰斗林之助學膠彩畫。他並積極參加各類大型美展,除了獲得省展第一、二、三名,及全國油畫展、中部美展、台陽展等國內美展大獎;更曾獲得日本亞細亞美展銅牌獎、IFA特選金牌獎、IMA特選獎及韓國奧運美展特別獎;作品並多次入選法國秋季沙龍、藝術家沙龍,在巴黎大皇宮展出。
趙宗冠畫風寫實自然,喜歡到野外取材寫生,回家作為創作的藍本。作畫態度一絲不苟的他,除了向名家學習繪畫技巧,對於不熟悉的題材必定仔細觀察、研究,甚至將實物取回分解、比對,往往完成一幅畫作費時數月。以如此嚴謹的態度畫出的作品在美展中屢獲大獎,可說是實至名歸。
全台畫透透 關懷台灣環境
1993年,趙宗冠累積多年畫作及得獎作品,在台中市文化中心開第一次個人畫展,展出作品包括國畫、油畫、水彩、素描等。後來覺得個展應該要有「主題」才有特色,遂決定從關懷本土做起。為了喚起國人珍惜、愛護自己生長的土地,趙宗冠發下宏願,要「全台走透透、畫透透、展透透」。於是他利用星期假日,蒐集台灣各地人文資料,再前往旅遊寫生、取景,然後回到畫室創作、預定展期,再依既定展期到各縣市舉辦個展。
趙宗冠在各地舉辦展覽時,都會親自導覽,讓觀眾認識當地之美:「我將台灣最真實、最美的一面畫出來。譬如大甲溪的河床到處是垃圾,我就告訴他們,把那些垃圾清除掉就是這麼漂亮,讓他們反思。希望民眾觀賞之後,能夠對台灣的美麗產生共鳴,進而愛惜自己成長的環境。效果如何我無法評估,但至少我為這個環境盡了一份心。」
從故鄉彰化開始,趙宗冠以長達12年的時間,走遍台灣本島十五個縣、三個市及二個院轄市,於2005年完成了約600件「台灣之美」系列作品的創舉。其中一幅三連屏的240號油畫〈永恆的玉山〉,將玉山一年四季及一天早午晚不同的美景畫在同一幅作品中,十分壯觀。
目前專心創作的雕塑家、前立委李明憲,推崇趙宗冠是一位「值得讓人學習的前輩畫家」,他說:「一件偉大的藝術品要將感情融入畫作,這樣作品就充滿了活力。看趙醫師畫的『台灣之美』讓人非常感動,因為可以看出他對台灣的真感情,看出他的用心。」
巡迴醫療 為偏鄉民眾義診
除了以「全台畫透透」關懷台灣環境,趙宗冠從中山醫院退休後也閒不住。自2003年起,每個星期二、四前往南投縣國姓鄉參與巡迴醫療,以實際行動為偏鄉民眾義診。提供診療場地的國姓鄉農會總幹事吳福樹十分感激趙宗冠的義舉,他說:「八年來趙醫師對村民的幫助很大。」純樸的村民也經常以自家生產的蔬果回報,讓趙宗冠感受到偏鄉地區居民濃濃的人情味。
趙宗冠覺得醫生和畫家雖然是兩個不同的領域,卻也有異曲同工之處。在空白畫布上完成一幅作品,就如同幫助不妊婦女懷孕生了一個健康寶寶,一樣是無中生有,同樣充滿喜悅與成就感。儘管已76高齡,趙宗冠卻依然充滿活力、樂此不疲:「每個人的人生觀都不一樣,我是抱著一種奮鬥的人生觀,如果不工作,活著就沒有意義了。」
關心美術界發展計畫世界展透透
自從台灣實行全民健保,民眾開始偏好到大醫院就診,導致小診所無法生存。看到許多同業因此關門,自己的診所也從門庭若市衰退到門可羅雀,趙宗冠無限感慨。雖然患者變少了,趙宗冠目前仍然每天看診六個小時。「現在患者較少,門診時間較空閒,我就利用這個時間整理檔案畫冊、打電話聯絡事情。」他表示,也許有一天會從診療崗位上退休,專心作畫,因為畫畫是不用退休的!
趙宗冠有感而發:「楊啟東老師說『人生朝露,藝術千秋』,我70歲以後更有這種感覺。我現在已經76歲了,覺得人生苦短,要多做一點事貢獻給人類。」
趙宗冠愛畫畫也關心美術界發展,除了創辦雅杏畫會、台中市彰化同鄉美術會外,並於2003年籌辦成立全國性的「台灣藝術家法國沙龍學會」,擔任第一屆理事長,積極策劃推動為台灣美術史建立《台灣藝術家參展法國沙龍史料研究專輯》。雖然資料殘缺不全,趙宗冠鍥仍而不捨地整理「歷屆參展年表」,終於在2008年完成出版。他欣慰地說:「算是替台灣的藝術家做了一點事。」
將台灣畫透透、在各地文化機構辦過37次個展、出版畫冊10集後,老當益壯的趙宗冠,更計畫未來要走出台灣,到世界各地繼續畫透透、展透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