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就是我。」鳳眼眸底揚起一泓春水,笑意盎然。
女子想起自己以「飛菜」攻擊過人家的糗事。只好輕咳一聲掩去窘狀。
「你也同時存在於二個世界!」女子思索了一下。「其實每個人都是吧!」她的父母、哥哥、朋友們,角色或許不同,但都在她的身邊。
他沒有回答但也沒有否認。
「未來會如何?」女子追問。
「我無法預測未來。」他只是個開悟者,和茫茫眾生一樣,看不透造物者最終的安排。
「為何要我練武習醫?」
「但我只夠猜測到短時間內的重大變化。」和凡人只是五十步與百步之差吧!
「要打仗了嗎?」女子終於覺悟到等在前方的是甚麼。
8. 美夢難圓
侍衛都在樓下,秋女官立即起身往前一擋。正要開口叫喚侍衛上樓,卻看那華服女子直接朝著陳玲甜甜一笑:「可否與妹妹同桌一談?」
伸手不打笑臉人,陳玲示意秋女官退後,擺手請那華服女子坐下。「其實我們正想離開。」也不問那女子的姓名與目的,靜靜地等著她說明來意。
陳玲正思索何以這個女子能掌握她的行蹤,以及這個女子的來歷。還沒想透,人家就自報姓名了。
「我叫丁星卉,妹妹可知丁相國?」丁星卉說完看了看左右,站在她兩側的侍女會意,向各桌女客致歉並且代為結帳賠禮。或許是知曉丁星卉的身分,這些女客竟無一人抱怨,沒有多久這酒店二樓只剩下她們一桌客人。
陳玲看了秋女官一眼,她低頭附耳向陳玲說了幾句話之後,陳玲點點頭朝丁星卉微微一笑:「丁小姐!」楚國右相千金!而且是楚國有名的才女。
陳玲好奇是誰放出消息給丁星卉。質子府裡的間細?或者根本就是陳元鵬?他讓她和丁星卉見面,是何用意?相國之女在大婚之前特地來找她這個準太子妃,還在酒樓裡弄出這樣的動靜,能有甚麼事?
「可以借一步說話嗎?」丁星卉看看陳玲,再掃了秋女官一眼。
「妳既是相國千金,自應知禮。妳明知我家小姐身分,就不該妄攀姐妹,就算大婚之前妳可以不對我家小姐執君臣之禮,也該行拜見梁國王室成員之禮。」秋女官計較的不只是兩國皇室的威嚴,還有丁星卉以「姐姐」自居的背後用心。
丁星卉臉上的那抹笑意再也掛不住,掙扎了片刻,還是向陳玲行了一個屈膝的大禮。
陳玲點頭讓丁星卉平身又讓她坐於左側席位,然後示意秋女官退開。秋華只能皺著眉頭走到角落的一桌,靜靜地加入一眾侍女。眼睛卻緊盯著遠處的二人。
人人都喜歡看美人,陳玲也不例外。這丁星卉算得上是楚趙梁三國裡面難得的美人。只見她梳著未婚女子的髮髻,又是適婚年齡,鵝蛋臉,柳葉眉,朱唇不點而紅,膚質白而細,一口整齊的貝齒配上帶著笑意的眉眼,加上她的氣質與顯赫的家世,應是楚國王公貴族爭相媒聘的對象。丁相國府的門檻不知是否早被踏穿。
丁星卉平復了一下心情,臉上的一抹嫣紅漸漸散,然後才開口說明來意。
陳玲一邊啜著茶一邊聽著丁星卉明示暗示地說了許多。她只是靜靜地聽著,完全沒有回話。
大約經過一盞茶的功夫,陳玲弄懂了。總而言之,言而總之,這位年長陳玲一歲的美麗女子原來是楚國太子的青梅竹馬。根據丁星卉的意思,楚國太子本與她互相傾心,但礙於皇命,所以丁星卉只能委屈求全讓楚太子娶了陳玲。可是,她甘心為妾,無論如何也要嫁給楚太子。
放下手中的茶杯,陳玲說道:「楚國的婚姻制度從皇室以至平民都一樣,只能是一夫一妻制。但有例外,如果經過原配髮妻同意,夫可納妾,否則即違反楚國的律法。原配若告官,雖不致將那婚外女子下獄,可是官方會公告其行為與姓名,並且永世不得與那丈夫婚配,即使原配已死或者已合意仳離也一樣。」
陳玲直視著丁星卉:「我可有說錯?」
「妹妹對楚國的律法知之甚詳。」這就是她必須低頭當個妾室,還要親自前來求她的原因。丁星卉眼底有一絲不平、一絲苦意、一絲迷惘、一絲掙扎以及一絲甜蜜。她眸光閃爍,視而不見地定在眼前的茶杯。
「妳也知道一個妾室必須向正室執妾禮?」這恐怕會讓高傲的丁星卉極其痛苦吧!
「星卉明白。」她不敢以再以「姐姐」自稱。
「妳知道為甚麼楚王指定我為太子妃?」陳玲再問,或許眼前的女子可以為她解疑。
丁星卉的眼神更加閃爍。「我也不清楚。」她探試地看著陳玲,然後接著說:「我和道公主並不願嫁來楚國。」
陳玲挑眉,看來楚國放在梁國的探子有認真辦事。丁星卉是相國之女,能夠掌握梁國皇宮裡的事不足為奇。
「這是皇室子女的責任。」陳玲不置可否地打量著丁星卉一身的精心打扮。
陳玲猜想著,丁星卉既然不顧名分也要嫁給楚太子,這是基於愛吧!因為一個愛字,尊嚴可以拋下,家族榮譽也可以不顧了。但愛情能夠有多長的賞味期?人心易變,莫說注定要成為楚王的這個楚太子對丁星卉能有多長的情,就說丁星卉自己,妾室的身分以及壓力極大的宮庭生活、嫡子與庶子之爭,這明擺著的現實,天天磨蝕著人心,她又能保有這樣純粹的愛情多久呢?有一天當愛情變了調,人生意義和一切美好是否也就隨之成為死灰?
陳玲光是想一想就覺得不寒而慄,可是眼前這個美麗的女子卻還不管不顧地要往坑裡跳。陳玲暗自嘆息。她想著就累,像丁星卉的這種跳坑的勇氣她真的欠奉。
楚太子想納多少小老婆,陳玲一點兒都不在乎。她現在最在乎的是如何解開兩個時空之謎,世上的俗事對她來說就像莊子看待權位為死老鼠一樣。丁星卉願意拿一切來交換的姻緣,陳玲既沒有胃口更沒有興趣。
「相國千金充作妾室,不委屈嗎?」陳玲只是好奇。因為一個愛字,人生就只剩下把一條路走到黑的選擇了?
人的感情最是虛無縹緲,研究過人類心理學之後,陳玲玲更有一套自己的見解。愛情從來不是她想追求的。但人各有志,她不會去干涉或者想要改變別人。她只希望自己在生命的盡頭回顧一生的時候,心中美麗、美好的多於那醜陋與痛苦的。那就行了。
「還望公主成全。」丁星卉的委屈只有往自己肚裡吞。她唯一的倚仗無非就是太子的承諾,而那個承諾,來自於太子對她兄長們的愧疚。但即使如此,她也要爭一爭。
陳玲暗嘆了一口氣。答應丁星卉的要求,對她來說一點兒都不困難。但問題在於這是兩個皇室的婚姻,並不是她可以私下做主。她同意了,梁王不一定同意,楚王不一定同意,甚至楚國右相也不一定同意自己的掌上明珠去做妾。
「如果妳能把路鋪平,我不會阻礙妳的願望。」陳玲淡定地對丁星卉說。
角落裡突然傳來茶杯落地破碎的響聲。丁星卉皺眉回頭瞪視。
陳玲也轉頭看了看,是秋女官。陳玲給了她一抹安撫的微笑。她知道秋女官並不只是一個女官,但直到此刻她才知道秋女官還能讀唇語。她一邊思索著一邊把頭紗重新覆面,然後優雅地站起。
「回去吧!」陳玲也不和丁星卉告別,逕自邁開步伐。秋女官讓侍女先下樓通知侍衛,然後扶著陳玲的手下樓。
丁星卉站定默默地看著陳玲離去。若論美貌,她自信勝過這梁國五公主三分,但是為甚麼陳玲能夠如此淡然地面對她的請求?她原本準備了許多套說詞,結果都沒用上。她沒有宿願得償的快樂,反而像心頭壓了塊重石。
為何在這個小她一歲的女子面前,她越說心裡越沒有底?她一心想與太子結成姻緣,不惜為妾,這究竟是正確的選擇還是錯誤的開始?想到今後要向這個女子行妾禮,一生低頭做人……她往樓下望去,那道淡定的背影看來楚腰纖細,卻在她的心底成為一道抹不去的愁雲。
上天既讓她結識太子在先,又為何要安排這個女子插了進來?她的美夢何以不能圓滿?
「小姐。」貼身侍女香墨輕喚。
「我不如她嗎?」丁星卉喃喃自語。
「小姐勝她太多。」但香墨真正憂心的卻是楚太子。旁人都看得出來楚太子對丁星卉並沒有男女之情,承諾要娶她只是為了那個讓他心中有愧的事件。楚太子心在天下,不在兒女情長,自家小姐編織的一廂美夢,最終或許會賠上一生。
「是嘛?」丁星卉笑了,但壓在她心頭的陰霾卻還是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