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香港的「佔領中環」運動,我一開始是冷眼旁觀的,主要是三個原因:第一,「佔中三子」的提法讓我想到25年前天安門廣場的「四君子絕食」。今天大家已經知道,(據劉曉波自己的話)那四人的絕食,主要目的是要媒體的聚光燈、要奪廣場的話語權。跟之前幾百名學生絕食的目的(指望跟政府對話)根本不是一回事。所以我對類似「絕食四君子」的「佔中三子」提法首先就感覺不好。
第二,那三子的「剃頭秀」更讓人感覺糟透了!要爭民主,要搞活動,一定要整景作秀嗎?弄一幫記者來拍三個人剃光頭,簡直是一幕滑稽鬧劇。大家看全世界任何一個國家的民主運動,有事先整這種景、做這種秀的嗎?
所謂「佔中三子」之一的戴耀廷在剃頭儀式上說:「對中國人來說,身體髮膚受諸父母,是重要的。我們今天為了香港民主,我們願意放下我們的頭髮,在座諸位都願意展示決心。」
放棄三天就會長出來的頭髮為民主?要開玩笑嗎?中國古人說「頭髮是父母所賜不可輕易損毀」,所以他們會「削髮明志」。大清辮子時代削髮也可謂壯舉,但21世紀的香港大學教授一本正經地學舌、模擬,難道不是名副其實的搞笑真人秀嗎?只是他們剃頭前先插了一面爭民主的大旗,把大家嚇得不敢笑了,更不敢罵了,因為共產黨已經開罵了。
佔中另一子陳健民則稱,剃頭是「放下頭髮、重拾尊嚴」。那他們剃完頭之後,尊嚴拾起來了麼?在哪兒呢?有沒有剃掉的頭髮那麼高?現在他們頭髮都又長出來了,是不是把尊嚴又都丟了呢?這都哪兒對哪兒呢?什麼邏輯?這種玩笑化、兒童化的剃頭之舉,從一開始就降低了運動的嚴肅性。
第三,「佔中三子」的「讓愛與和平佔領中環」宣言書(他們叫做「信念書」)題目,更讓我想起劉曉波25年前在天安門廣場喊的「我們沒有敵人」的絕食宣言。一個本質錯誤的作秀高調,得到的是一場大屠殺的回答。六年前劉曉波再度唱出什麼「沒有敵人」的「大愛」高調,敵人就把他判11年,扔進監獄。得諾貝爾獎也照關!
今天香港也明明是一場人民和(北京)專制政權的對決,又唱什麼「愛與和平」這種白開水程度的空調兒。而後來學生們罷課的口號就非常清晰、實在:「要真普選」。三子當然也是要這點,直說就得了嘛,繞一個高調只增加了作秀感、淺薄感。
另外,「佔領中環」的提法也很有問題,不僅讓人想起美國左派的「佔領華爾街」,而且給人一種「野蠻、不文明、鬧事」的感覺。「三子」一邊喊什麼「愛與和平」,一邊卻用「佔領」 這麼武力的提法,難道是要故意自我矛盾嗎?
三子的《信念書》又說:「爭取在香港落實民主普選所採取的公民抗命行動,雖是不合法,但必須絕對非暴力。」
「落實民主普選」是一個完全正義的政治訴求,憑什麼不合法?把一個「政治訴求」跟佔領什麼地方不符合「交通法」相混淆,簡直像是故意攪亂概念、攪渾視線,它會給一些普通老百姓造成這種「政治訴求」就不合法的印象。而倡導這個活動的人本身喊自己「不合法」只有兩種可能:一是頭腦真漿糊,二是矯情做作。
起碼是做作。全世界哪裡搞民主運動(或者他們稱之的「公民抗命」)的人會高喊:「我要做違法的事情了,大家跟我來啊!」
說自己違法還矯情得不夠,接下來又是喊「非暴力」的高調。人民連武器都沒有,怎麼個暴力法?更何況,壓根就沒有人喊過「我們要暴力革命」。民主運動,是靠思想的力量最終戰勝刀槍。你本來就是用無形的力量去戰鬥,喊非暴力不讓握有真槍實彈的共產黨笑話嗎?
但就是有些人,動不動就舉出面對英國和美國政府的甘地、馬丁路德金的牌坊,高喊「我們是和平理性非暴力」,好像有千百萬中國人要起來暴力革命似的。難道他們不清楚嗎,人民根本就沒有施暴的可能,是共產黨一直在用暴力、暴政壓迫著人民!
所以說,那些面對擁有強大武裝軍力的中共獨裁政權高喊「我要和平理性非暴力」的,除了作秀,不知道他們自己在喊什麼。
「佔中三子」的《信念書》還宣稱:「這運動主要包括四個步驟:簽署誓約、商討日、公民授權和公民抗命。」
那讓我們看這「運動四步驟」是否荒唐:
1,簽署誓約。群眾自發運動跟誰簽什麼約?怎麼簽?追求民主自由都是自覺自願的,憑什麼簽約呢?哪來簽約這回事兒呢?這不明擺著隨手塗鴉嗎?
2,商討日。哪天?跟誰?怎麼個商討法?去大街上拉幾個老百姓來商討商討?如果是組織者內部商討,還需要昭告天下嗎?這怎麼能算運動的一個步驟呢?
3,公民授權。個體的、沒有組織的普通民眾們怎麼個授權法?誰有權代表誰授權?後來的佔中行為又得到哪些「公民」的授權了呢?
4,公民抗命。在一個根本沒有選舉權的國家,就不存在真正意義上的公民。所以,公民抗命這個提法,從一開始就錯了。把港府當作英國政府、美國政府,就錯了。
總之,三子的所謂 「運動的四個步驟」是經不起一丁點推敲的「說法」而已。正是因為這種不知所云的「信念書」(大概還得加上可笑的「剃頭秀」),三子8月31日發起的「佔領中環」運動,警方說有二千多人參加,組織者也認為只有五千人,所以在9月2日,戴耀廷就宣布失敗。
是九月下旬學生的大罷課,才引來大批民眾參加。戴耀廷則借機宣布「啟動佔中」(他的佔中不是已經宣布過失敗了嗎?)。事實上,學生並不承認他們的運動是「佔中」。今天大家沿用「佔中」,其實只是對這次香港人民爭取「真普選」的一個簡潔的代名詞而已。
雨傘運動正在進行,年輕的學生們還在絕食之際,「佔中三子」又開始喊失敗、喊撤退,甚至去警察局做了一個「自首秀」,聲稱那是「尊重法制精神」,而且自首前多少天就喊著某月某日要去自首。這真是比先前的剃頭秀更矯情、更作秀。全世界哪裡的民主運動是這麼個鬧法的?
在剃頭時,戴耀庭聲稱,把頭髮剃光,寓意「剃無可剃」,象徵他們在政改問題上「退無可退,只能進行抗爭。」那為什麼現在容忍頭髮長出來?為什麼開始天天喊退?不是「退無可退」了麼?這學法律的人,既無邏輯,又無統一性,更無長性(第一次兩天就喊失敗,這次學生還在絕食時,他們就又不斷喊撤,更用「自首」給雨傘運動敲喪鐘),怎麼可能領導運動成功?
現在,天天喊雨傘運動要「收」的海外民運「理論家」胡平,動不動就拿「佔中三子」的話來做擋箭牌、做理論武器。那我就只好寫出上述內容,讓大家看看是否能拿這三子邏輯混亂的東西來「理論指導」香港的雨傘革命。
胡平在力挺三子的「自首」和撤退時說,三子「不是像有些人想的那樣宣稱我無罪,抗議法庭非法判決,甚至否認審判的合法性。」 那麼劉曉波是否有罪?他可是在法庭「宣稱」(胡平用語)「我無罪」的!中共的法庭對劉曉波的宣判是否合法呢?
胡平還對三子的「自首」行為讚美說,「這種為了公義而甘願受罰的自我犧牲能產生某種道德感召力。」
什麼道德感召力?我看這種自首的作秀成分實在超過「自我犧牲」。明擺著,他們去自首,警察局連收都不收他們。港府也不會因為這次「佔中」起訴他們,給他們判刑。判了的話,不就又可以去爭諾獎了嘛。
喊收、喊撤的人說以後要用別的方式繼續抗爭。什麼方式呢?戴耀廷在《紐約時報》中文版發文章說,「封堵政府也許比封路更有力。拒絕繳稅,公屋戶延遲交租,在立法會『拉布』,諸般不合作行動,都可以給政府製造麻煩。」
這種餿主意怎麼可能實施?有幾個人願意為不繳稅而去坐牢?犯罪分子不正可以用這種方式逃稅嗎?被抓住之後,他可以說,我是響應三子的號召,為了香港的民主才不繳稅的。荒不荒唐?又會有幾個人願意因不交房租而被趕到大街上去住?連大多數人參與雨傘運動都是很難做到的事情,戴耀廷卻聲稱要用連少部分、絕少部分人都不會做的抗稅、不交房租等行為去對抗政府。難道他們自己相信,那些方法有人去做,有換來「真普選」的力度?
該文還有更多完全沒法操作的可笑的提法,諸如「到街坊鄰裡中去創設更多民主論壇」,登門造訪老人,解釋真普選的意義,等等。
總之,以「剃頭秀」開始、「自首秀」收尾的「佔中」就此結束吧,退場吧。讓我們大家支持雨傘運動,呼籲雨傘革命。雨傘運動是學生發起的,媒體報道說,「戴耀廷本人也強調,也希望理清概念,現時的『雨傘革命』並非由『和平佔中』發起。」
很好。學生們可以就此甩開那些善於作秀的人們。我一點都不否認「佔中三子」等是追求民主理念的,但言行只要被(有意識或無意識的)作秀侵蝕,就會跑調,其負向價值很可能會超過正向的。
他們說「佔領」失敗,就讓他們失敗去吧。讓那些不理會喊撤、喊退、拒絕聽唱衰雨傘革命的哀樂、頭腦單純、義無反顧的年輕學生們繼續他們必勝的雨傘革命。只要有「不達目標絕不罷休」的意志,在香港的任何一個地方接力抗議,真普選的訴求就一定能成功!
(本文僅代表作者之意見與立場)
(本文原載「自由亞洲電台」,轉載自「曹長青網站」,2014年12月9日,作者為美籍華裔評論家,網路影視評論「長青論壇」主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