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林百貨，「體驗」台南今昔的摩登與現代

 

 

 

台南是台灣最古老的城市之一。台南文化在巷弄之間、斑駁的建築、古早味美食，和繁複的傳統古禮中展現。

 

甚麼是在地人認同的台南生活風格？不妨一起走進「林百貨」。

 

1932年（昭和七年）12月5日，林百貨隆重開幕，是二次大戰前台南市唯一有現代化電梯設備的百貨大樓，與台北市榮町（今衡陽路）的「菊元百貨」，並稱為台灣日治時期的南北兩大百貨店。

 

林百貨位於台南最繁榮的末廣町通（現今中正路），正對十字路口，是城市建築的地標。被稱作五棧樓的林百貨，販售洋服、吳服（和服）、皮鞋、化妝品、日式糕餅、玩具文具等，是選購高檔舶來品、買辦嫁妝的高級名店。據說當時在林百貨吃一餐，要花費員工一個月的薪水，是三Ｏ年代「摩登時代」、「跳舞時代」的代名詞。

 

2013年，台南市府與高青開發股份有限公司簽約，委託其重新整修經營林百貨。2014年6月，林百貨重新開幕，旋即風靡台南，日日大排長龍，截至2018年12月，共有550萬人次造訪。

 

 

 

 

2016年，林百貨榮獲亞洲最具影響力設計大獎。關於獲獎的原因，總經理陳慧姝感動談道：「在整個國際間，老屋非常多，但大家都在追求新的、大的、流行，很少人會關心老東西。主辦單位告訴我，台灣八十幾年的老房子，在全世界不算甚麼，但是我們經營得很生動，讓建物說故事，做文創還能獲利，這會改變很多人的觀念。對我而言，林百貨很小，只有六層共六百坪，但是能量很大，林百貨詮釋的是這個城市本身的靈魂，用台南獨特的歷史感，說出自己的故事。」

 

 

 

本身是台南人的企劃部副理曾芃茵回憶說，阿嬤口中最繁華的林百貨，在她小時候卻很黯淡。過去阿公阿嬤從林百貨看到電影、音樂、化妝品等各種舶來品，看到全球化，「這個世代，我們希望讓全世界透過林百貨看見台南，這是一種翻轉。」

 

由於本身的時代意義和魅力，整修完的林百貨三個月內吸引約十萬人爭相參觀，很多八、九十歲的阿公阿嬤拄著拐杖回來看。「台南人的重視和滿意度是林百貨很大的指標，因為這是大家的古蹟，大家對它有很深的期待。在地人做了很多口碑，把更多外地朋友帶進來。」曾芃茵欣慰道。

 

林百貨在日治時期推出的當時，四處都是田野，剛出現現代化設備。在地藝術家、奇美博物館前館長潘元石，說他小時候幾乎天天都來，頻繁到電梯小姐叫他不要再坐電梯了，把機會讓給別人。潘元石曾經拿兩個娃娃的木牌到林百貨，那是他小時候到林百貨時，某一位櫃姐親自畫後再轉送給他，他一直存放在家裡，經過二戰時期依舊保存完好。林百貨最後經過授權，把這對娃娃的圖案做成相關商品。

 

如今在林百貨，可以看到喜歡設計商品的文青們，也看得到阿公阿嬤坐在四樓喝咖啡，「你可以去想，他們看到現在的設計商品的衝擊，和他小時候的回憶又怎麼融合在一起。小時候是坐在這裡喝彈珠汽水，現在喝彈珠汽水已經是完全不一樣的感受。」

 

可以說是三Ｏ年代的集體記憶，重現了林百貨這個時代的輝煌。又因為林百貨的再開幕，這些故事才回來了。

 

 

 

 

負責空間規劃的設計師劉國滄曾說，林百貨是以百貨公司的型態，再現古蹟的價值。

 

從裝修開始，就遇到各種問題。陳慧姝談道，古蹟不能釘、不能敲打，全部要用卡榫，裝修成本非常高。「光是五樓廁所就是外面做好再用吊車吊進去，花了五百多萬元。工程很辛苦，過程中也要不斷和設計師溝通，從氛圍到基本的銷售和陳列功能都要兼顧。」

 

 

 

「有一晚，深夜十一點，劉國滄在百貨裡面走，我在走廊踱步；接著他在裡面走，我在外。我們一直溝通彼此的想法，最後終於決定一樓『台南好客廳』的呈現方式。」陳慧姝笑著說。曾芃茵認為，「好客廳」象徵台南人的熱情好客，一樓放置骨董展示櫃、六Ｏ年代的電視和老式的皮製沙發，建構出一個開放的空間，就像邀請朋友來作客。林百貨的自營商品和台南伴手禮，也大多在一樓販售。

 

曾芃茵特別談道，好客廳每年都會微調，「希望客人回到林百貨，客廳都有一些驚喜，就像每個人家裡也都會變，更有居住的感覺。」

 

走在林百貨，不僅處處都有時間的痕跡，林百貨更首開百貨的先例，「邀請光線進入」，保留大面積的窗景，讓陽光穿透進來，向外看街道一覽無遺，不僅可以和城市更緊密串聯，也能清楚看見老建築的內部格局和布置。

 

二樓「台南好設計」，以南鯤鯓（濱外沙洲）地形，打造文創商品的擺設空間，把台南地景濃縮進林百貨之中；三樓「台南好時尚」，邀請在地老店、設計品牌進駐；四樓開放空間「台南好文化」，展出舊時建物，可做表演、演講之用；五樓是「台南好美味」；頂樓則保留日治時期的空中神社。每層樓各有定位。

 

 

 

三樓「台南好時尚」的天花板，掛著一整片繡有鳳凰花的蕾絲裝飾，就像沿著步道走進台南的市井街道一般。過去台南到處都種植鳳凰花，葉石濤曾經形容鳳凰花猶如火焰般的紅花，因此成為林百貨的設計圖騰。

 

 

 

蕾絲做成的鳳凰花，來自台南的老店「明林蕾絲」，1959年創立至今，工法傳統、美感精緻。陳慧姝總經理最初堅持以蕾絲點綴內裝，可以說是來自女性的審美直覺。雖然製作過程繁複，價錢不菲，但是台南品牌呈現出的柔軟與高貴，果然和林百貨的風格十分契合。

 

 

 

林百貨如今約有三成台南客、七成外地客，包括將近兩成的日本、韓國、香港觀光客。考量哪些商品是這些客人需要的，他要怎麼帶回家？目的是甚麼？是林百貨不變的目標。

 

透過不斷觀察消費者需求，陳慧姝認為，林百貨定調在台南的庶民文化，不同於一般百貨，獨特的自營商品多達400項，占營業額約兩成，是做出市場區隔進而獲利的重要原因。「我們找很多可以和林百貨一起說故事的商品，商品結構上有很高的自主權，人員訓練或空間擺設也是。所以我們創造符合氛圍的商品，讓客人進到這個氛圍裡，可以買到他想要的。」

 

由於清楚知道哪些商品能呈現台南的故事，也知道客人想要帶回甚麼，林百貨的提袋率達三成五，營業額每年也都有成長，2019年預估可達一億三千五百萬元。

 

▲林百貨和舊來發合作專屬椪餅。遵循古法製作、歷史超過百年的椪餅，原是神明壽誕的祭祀供品，也是婦女坐月子吃的餅食。吳長益攝影
 

 

▲台南晶英酒店用在地鳳梨以法式手法製作「林時光鳳梨派」，禮盒包裝有林百貨館內的電梯指針，非常具有特色，是長賣的伴手禮。吳長益攝影
 

 

 

 

在地老店諸如：舊來發餅舖的椪餅、振發茶行的手包茶、合成帆布行的背包等，林百貨花很多時間做聯名開發。老店有濃厚的歷史意義，但是只要是限定款，就只在林百貨買得到，統稱為「林限定」。曾芃茵笑著說，團隊同仁一開始都需要花很多時間和老店說明來意，但是老店通常有固定客源，也不想要賺更多錢，所以必須和他們談論林百貨的精神，是更深的文化意義。「不僅是限定款，又只能在林百貨販售，這是第二個障礙。接下來還有數量的問題，老一輩的製造者通常都是想回家抱孫，製作的量不大。但我們不求量大，最重要的是一起產出一件產品，背後的意義是我們最重視的。」曾芃茵表示。

 

以合成帆布行的「林限定」為例，是一款赭色的經典款背包。染出那塊赭色的布，據說是以大地為發想，王美霞在《熱戀林百貨．熱戀台南》一書中，形容那是一塊時間的布，是大地稻熟豐收的顏色、又是林百貨樓牆的顏色，而這一切，都需要時間的醞釀，只在林百貨買得到。

 

▲已成為台南年度文化盛事的「府城摩登大遊行」，在林百貨前展開。林百貨提供
 

 

▲2018年的摩登大遊行向台南5位藝術家致敬，將西川滿、陳澄波、郭柏川、顏水龍、攝影師許淵富繪成版畫，活動當日郭柏川及許淵富後代更到場觀禮。林百貨提供
 

 

 

 

 

曾芃茵觀察，在這個網路上甚麼東西都買得到的時代，林百貨思考的是，透過一場文化體驗，可以為客人帶來哪些視覺、聽覺、認知上的感受？能從林百貨帶回哪些商品，成為體驗的延續？曾芃茵談道：「你在林百貨吃豆花，買台南伴手禮，是文化消費的體驗，不是生活必須。透過故事、行銷、品牌，不斷去累積它的聲望，大家對林百貨的感受是不一樣的。」

 

林百貨每年都推出許多行銷活動，最重要的包括府城摩登大遊行。最初是2014年再開幕的大遊行，在台南掀起萬人空巷的熱潮，讓許多人想要搶先進入一窺究竟。如今每年的摩登大遊行，都會廣邀周邊商圈、學校和館內設計師品牌，穿上各自定義的「台南Style」打扮，重現三Ｏ年代的繁華。「在地市民就是林百貨的大明星，每年的遊行從最初的一百人到現在將近五百人參與，越來越盛大，就像台南的文化慶典。」

 

開幕後，曾有人問陳慧姝要不要收門票，她毫不考慮表示：「百貨怎麼可能收門票？」然而，要讓消費者在文創百貨裡養成消費習慣，除了故事夠豐富，商品的定位、結構、價格都要很精準。曾芃茵說，很多人以為文創是很浪漫的事業，完全不是。林百貨其實重視坪效、行銷品質，非常關注怎麼給客人新鮮的想法，以及建立品牌的名望。

 

摩登時代的場景再現，走在林百貨，彷彿走進一場文化體驗，走入一場戲，一場交會古今台南的文化戲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