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營了四十年，連除夕都不打烊的老店永福樓吹起熄燈號，令人不勝唏噓。吳長益攝影
台北東區店面閒置的問題受到各界關注，許多名店黯然退租，特別是經營了四十年，連除夕都不打烊的老店永福樓也吹起熄燈號，更是令人不勝唏噓。如今走在東區，不需要統計數字，人人都知道已經沒落，盛況不再。做為嬰兒潮世代台北小市民的我，對東區多少都有一份情感，實在很關心，不希望這個商圈就此一蹶不振。
觀點1》東區商圈為何沒落？
東區商圈為何沒落？許多人把問題指向房租過高，房東不肯降價的問題。有的則把重點放在整體經濟委靡不振，觀光客縮減的大環境上。也有專家認為，東區物價昂貴，年輕人普遍消費不起，於是人潮日漸稀少。這些觀點我都認同，但總覺得，更大的問題恐怕是商圈一旦沒落之後，就很難在短期間逆轉。總有一天，即使房東肯降價、大陸來台觀光客大量增加，東區物價有感下跌，也難以回復往日的繁華了。人氣已散走到附近更新穎的信義商區，或是到近年翻轉的西門町，甚或是往新北市聚集。
我喜歡把經濟當成一種生態系統，二者互相借鏡參考。有時候，我們可以用經濟學原理應用到生態問題；有時候則可以反過來，把生態系的大自然法則，套用到經濟問題上，掌握更深奧的變化。
以生態的角度看，商家和住戶遊客等，彼此之間有著非常複雜的供需關係和經濟食物鏈，交互影響，甚至還影響鄰近商圈。一般而言，生態系自然形成，也自然沒落。關鍵是，一旦崩壞就崩壞了，甚麼原因已不重要。你即使把崩壞原因找出來，並加以改善也無濟於事。此外，生態重建的工程更是繁瑣艱難，超乎想像。例如櫻花鉤吻鮭的復育工作絕不是簡單的禁止附近農民噴農藥或大量捕撈而已。
再例如北美草原數百年前曾經隨處可見北美野牛，如今已行蹤杳然。這群食草動物在北美草原生態地位上的空缺，早已被填補或取代，達到一個新的生態平衡。如果人類自作聰明，再度在原地復育北美野牛，想要把野牛塞回已經被其他物種占有的生態位置，結果只有兩種：困難重重或是再度引起新一波的生態崩解。
▲生態系統達到一個新的平衡後，具有強韌性，你很難改變。龍山寺商圈的沒落是很好的例子。Fotolia
觀點2》生態系統崩壞，政府也難力挽狂瀾
回到商圈沒落的主題上，圓環和龍山寺商圈正好是兩種經典。圓環沒落之後，歷年來市政府也費盡心思，針對圓環沒落的可能因素，找專家研究對策、請名建築師設計改建，加上重新規劃交通動線和委託知名廠商經營等，結果還是回天乏術。顯然台北市民已經習慣沒有圓環小吃的日子，也就是說，60年代圓環商圈的生態地位，早已被取代。龍山寺商場的情況更為不堪，改建為地下街後，除了沒落依舊之外，一度成為街友遮風避雨的好地方。
總之，生態系統達到一個新的平衡後，具有強韌性，你很難改變。因此，一旦店家紛紛出走，商圈沒落成為事實，一段時間之後，人們很快就會習慣蕭瑟的東區街道。這時就不是政府公權力或財團針對衰敗原因去改善就能夠力挽狂瀾的了。衰敗之後沒有特效藥。
但我們也不必完全悲觀。生態系統有一個神奇的自我回復能力。譬如人體就是一個生態系，裡頭除了各種組織細胞之外，還有許多的微生物、細菌黴菌，當然也有病毒，彼此密切互動。當身體遭受傷害，生態系統便會啟動自我修復功能，而痊癒之後的身體甚至更為強健。
觀點3》解決之道：自行修復
這個概念或許值得商圈重建的參考：一些現代醫學上感到棘手的病症，有時醫生會採取一些手段，激發人體的自我回復功能。看起來很神奇，原理卻很簡單：放手讓身體自行修復。
台灣和日本在四十多年前曾經發生可怕的多氯聯苯米糠油中毒事件，死傷人數眾多，還會隔代遺傳。多氯聯苯在患者體內到處擴散永遠無法排出，除了造成嚴重的皮膚病變之外，還破壞肝功能免疫系統等，讓患者痛苦不堪，而當時的醫學卻束手無策。後來日本醫學博士今村基雄以斷食方式促進患者身體的自我療癒功能，得到良好的效果。1981年到1982年間他二次來台，和台大醫學院董大成教授合作，以斷食療法成功醫治或減輕患者的多氯聯苯濃度，並將成果發表於1984年的《美國工業醫學期刊》(American Journal of Industrial Medicine)，此一方法並被日本官方列入正式的多氯聯苯療法。
原理並不複雜。數天不進食或是只吃少量的蔬菜渣，會讓身體知道改變的時候到了，此時新陳代謝途徑會從消化食物轉為燃燒體內的養分，特別是脂肪。於是溶在脂肪深處的多氯聯苯便一點一滴地被燃燒並排放掉。
再回到沒落商圈自我回復的課題上。當商圈沒落，政府的各種措施都無效時，放手讓地方人士自己慢慢沉澱、慢慢整頓，也許可以帶來一線希望。西門町就是最好的例子，當年沒落時，被譏為只剩下流浪漢、流鶯、流氓的「三流商圈」，房租和生意雙雙一落千丈。長期的敗落，終於使得在地的業主和房東願意改變並真誠的合作。自己動手一點一滴的改善比較實在，也只有自己最了解甚麼地方該如何改善。久而久之，自然發展出獨具特色的新西門。
順道一提，我一個朋友的朋友陳尚平，2003年起幾乎每天到西門町街拍，這麼多年下來，累積了許多珍貴畫面。原來，他拍到了西門町從沒落一步一步走向重生的真實軌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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