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画⊙毛球兔
第41期
夜深了,窗外的雨声依旧淅淅沥沥,不间断地整天下着,以至于我这不太灵敏的鼻子都能闻出那雨的味道。喜欢雨更喜欢听雨,雨声能让人沉静,雨声还能应和着心情,若听那雨珠像跳着华尔兹的旋律飞落,那时一定有个好心情;若觉那雨声吵杂或凄冷,那时心绪也多半是沉闷或忧伤。
儿时在乡下祖父家中过暑假,若下着雨不能到外头玩耍的时候,那记忆中的雨声听来是沉闷的,当时只好站立在窗边观察着门前广场黄泥地上的流水,它会先由无数的细流慢慢汇聚成小水流,然后变成更大的小河流向低处奔去。到底有多少蚂蚁和小虫来不及躲藏而载浮载沉其中?牠们能不能找到树叶当船避开危险呢?好奇的童心,装的总是长大后就消散不见的纯真思维。
初读宋‧蒋捷〈虞美人〉,彷佛觅得千年知音:「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凭,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惟蒋捷之听雨听出一生的心境转折,我之听雨只得眼前静心而已。
明‧冯小青所写:「冷雨敲窗不可听,挑灯闲读牡丹亭;人间亦有痴于我,岂独伤心是小青。」说的却是对自身红颜薄命遭遇的感伤。她原是世家女,姿容冠绝。父死家败,委身富家子,却为大妇所不容,幽居杭州西湖孤山。想她写诗当时心情,也只有窗外冷雨才堪为应和吧!
人间有情才见温暖,人间有情烦恼亦多!故做认真地问自天而降的雨,可曾带情而来?否则人间怎有如此多的情,足以让人自作多情、自寻烦恼呢?飘逸的雨却以寂静回应我的痴言,又似将无声答我:「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拿多情来问雨?岂非太沉重!」
在这下着小雨的夜晚,在那飘渺无定的杂绪中,原本跳着华尔兹的雨忽然有点凄冷起来,我不敢再去多想,还是让这也能催人好眠的雨声,伴着不小心触景生情的我,早早安稳梦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