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年的教育生涯里,曾多次辅导过涉及偷窃案件的学生。以前为了找出偷窃者,常会不自觉地使用部分警察的侦讯技巧。七年来,我的想法改变了,深知找出偷窃的学生绝非是最主要的......
谨慎审理窃案
「雅淑4,000元不见了!」有日,第三节下课时间,陈老师、雅淑和数字学生急切地到办公室来,告诉我雅淑放在书包里的4张千元大钞被偷走了,并要求我马上搜查全班同学的书包和口袋,否则,被窃走的钱就找不回来了!瞧着手上孩子提供的两位涉嫌学生名字,我却有些为难......
首先,我想起同事美莲告诉我一件让她永难忘怀的往事:国二时,她的班级换了新导师,朝会的升旗典礼美莲排在排尾的位置,新导师并不知道她是个小儿麻痹的患者,为了纠正她略歪斜站立的三七步,老师走过去推了她一把,不料因为力道大些,美莲竟踉跄地跌坐地上;当导师看见她左脚上外露的铁支架时也吓住了,虽然,导师连声地道歉并蹲下准备扶起她来,却被含着泪水的美莲狠狠地拒绝了。这羞辱的经验深深地伤了她的心,人都中年了,这事儿还是没放下呢!今天,两位学生知道自己已被同学怀疑上了,而我可不能也当个粗心的老师。
寻找蛛丝马迹
学生见我迟疑不决,于是又接着说,此为班上的第三回遭窃了,前两次金额较小,但同学们早就不胜其扰,所以催我要查个水落石出来。我安慰学生们学校会拿捏着处理的,同时也表示,不能因为急着找到遗失的钱而粗疏地伤害了两位同学,更何况失窃的时间可能在上周五体育课,过了个周六、日,不查可知偷窃者藏置的钱应已转移了。逾了寻找的黄金时间,我遂选择冷静地聆听孩子们对事件线索的描述:萍萍曾向同学透露,她家的书柜里有藏四千余元的私房钱,不仅金额不谋而合,近日萍萍于花钱上也比较大方;东林则经常于体育课时返回教室,还有,他原本是个活泼外向的学生,两天内却性格大变,整天安安静静地埋头阅读、写作业外,对班级同学谈论失窃事件刻意地表现出事不关己的冷淡态度,这绝非以前的他!
承受良心的谴责
「我们至少冤枉了其中一位,必须自己承认了才作数的!」我谢谢孩子提供了上述的讯息,更委婉地提醒他们务必谨慎求证方是。随后我对偷窃心理做了解读:偷窃多数属于「内向违常行为」,它有别于恐吓取财的校园霸凌行为,偷窃者往往担心被发现或纠举出来,因此,压力与焦虑将如影随形地纠缠一段很长的时日,这是所谓良心的谴责吧!「如果是惯窃呢?」孩子又追着问。这当然有刑责问题,但我更关心的是辅导的作为了!利用大家在兴头上,我与陈老师和学生们分享起「负向体验」与「偷窃冲动控制训练」的辅导技巧来。
嗑了半天,孩子没忘记来的主要目的是想找回遗失的4,000元,因此,我也不能不回应孩子的意见。为了冲淡调查的色彩,我陆陆续续地邀请班长等多位学生来办公室闲话家常,萍萍表示她的钱是年后慢慢存下来的,目前只剩下数百元。轮到东林时,他的言谈举止的确有些紧张,凉冬天气,额头还微渗着汗。我不宜以先入为主的偏听偏见来推测孩子行为,于是,换个询问方式我和缓地说:「我准备帮您澄清同学间对您的误解!」「跟我没关系!」孩子略见沮丧却平淡地回道。「是,我相信,但我要怎么向同学们解释体育课时您经常中途回教室的事?」「就是跟我没关系!」孩子重复刚刚讲过的话。「是的,我相信您!」我也诚恳地复诵着。
最终选择了信任
悬宕的压力在班级内流动着,不管是谁取走了雅淑的钱,两天来,每个孩子都感受到了这股人际间的低气压,我想,此折腾够了!黄昏,我偕同黄主任和导师到了班上预备将这激化的矛盾做个结束。「有人建议我搜查全班同学的书包、抽屉,各位觉得如何?」33位学生闻言居然毫不犹疑地站了起来,准备接受这项提议,东林低着头也跟着默默地起立。我平和地告诉学生们:「这种事学校不能做也不会做,这对各位是不尊重的;最重要的是,我们不适当以猜测的方式去怀疑任何人!」学生们安静地聆听着,此刻,我郑重地做了结论:「在品格教导我们没做好,因此,我和导师要向全班同学谨致歉意!」我和陈老师正式地鞠了躬表达歉意,并承诺学校会支付3,000元给雅淑,以负起于事件预防上的疏失责任。
完成10分钟左右的团体辅导后,同下楼梯的黄主任转过头来饶有深意地道:「慈悲是会起作用的,在现在,也在将来!」我感谢她的理解与支持,而她也许听不清楚我后面的自说自话:国教艰难路正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