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人常开玩笑说最后一名的人只能当「炉主」,以安慰其它当不到的人,因为炉主是神明所认可、钦点的信徒代表,是幸运儿的象征。但是炉主人人想当,却不见得人人当得起。民俗专家林茂贤就提到,炉主因为需要负责庙宇当年各种祭祀活动的准备事项和费用,没有点财力很难负担得起。因此,许多庙宇的炉主,多半会是地方有头有脸的人士或企业主。
然而,对于身为大老板的炉主来说,管理庙中之事可不一定比自己开公司容易。因为来者多是志工心态,并非可以随意指手画脚的员工,尤其庙务整年繁忙,神明之事又不可随便处理,所需的心力与时间,大大超越参加一般商业或联谊社团。吃力不讨好下,为甚么大老板还愿意花心思参与神明事务?
因缘际会成为新竹与天宫有史以来年轻的炉主,魏木忠认为皆是神明有序安排。丹尼尔摄影
天命注定》冥冥中被神明选上
外界对炉主的印象多半是年长、对传统习俗熟悉的老前辈。不过位于新竹县新埔镇的与天宫,目前当值的炉主魏木忠,年纪才不到四十岁。在一片白发苍苍,同样由神明透过掷筊钦点,协助炉主分担庙宇祭祀、活动事务的「首事」(俗称「头家仔」)中,显得特别突兀。
现任日新建设执行长的魏木忠表示,自己从小只会跟着大人拜,成年就到大城市打拚创业,对传统民俗活动一窍不通。为何会当选炉主?他说:「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只能理解为一切冥冥中自有安排。」原来是选炉主当日,父亲心血来潮到庙里凑热闹,在起哄之下替儿子报名、掷筊,没想到一掷就是八个圣筊,高票当选炉主。
魏木忠进一步分享了神奇的经历。选炉主当天,他与妻子在家悠闲地吃早餐,忽然一位修佛的朋友用通讯软件传来一张签诗,提到他会接下重大任务,且最后会功德圆满。在夫妇俩还摸不着头脑时,庙方随后便打电话来通知他当选炉主。
「听到消息时我全身都起鸡皮疙瘩,因为太神奇了!」如此巧合让魏木忠不得不相信冥冥中自有天命,于是欣然接下这个「天上掉下来的任务」。魏木忠哈哈大笑说:「或许神明觉得我事业、志业都完成了,就剩下神业了吧。」
桃园荷显宫管理主委罗福来认为只要恪守正道、脚踏实地,老天自然会帮助。李唐峰摄影
荷显宫祀奉主神,营造业祖师爷荷叶先师。李唐峰摄影
现任桃园市荷显宫管理会主委,也是建庙发起人的瑞唐建设董事长罗福来回忆,三十多年前他还是位小水泥工,多年来都有向营造业守护神荷叶先师祭拜的习惯。某天不知为何忽然起了念头,想替长年流浪在各炉主家的先师盖庙,当时还被长辈吐槽:「年轻人讲话不要那么满,盖庙哪有这么简单。」
罗福来透露,虽然众人不看好,但自从他发愿要盖庙后,冥冥中常感觉有贵人相助、安排,事业越来越顺利,于是外在条件逐渐成熟,更坚定他要终身奉祀荷叶先师的决心。1987年,罗福来召集亲友成立荷显宫兴建管理委员会,并开始四处筹措资金、找土地,终于在二十年前完成盖庙心愿。
魏木忠(中左)表示担任炉主后,要管理的事项繁杂琐碎,考验经营技巧。丹尼尔摄影
处理庙中大小事》学会企业经营之道
罗福来表示,参与庙宇事务,一开始大家都是有心要为神明奉献,但是在过程中,难免会有人心浮现,出现争夺权力、位置的情事。他认为,这都是神明对于信徒的考验,测试他们究竟是诚心想要服侍神明,还是为了满足私欲。
虽然过程纷纷扰扰,但也让罗福来深切体认到,只有从自身做起,行得正、坐得直,找到志同道合的伙伴,事业就自然顺利。这让他对于孩子、员工的品行更为要求。罗福来也坚持庙宇不报明牌、不请乩童,为的就是减少不必要的争议,扰乱信徒单纯敬天信神的虔诚心意。
魏木忠也表示,自从担任炉主、接掌妈祖祭祀活动后,发现身边聚集过来的伙伴、员工都与妈祖很有缘分。他认为或许是冥冥中妈祖牵线,帮助他找到合适的人才,而彼此之间因为常参加祭祀活动,也有了共通话题,价值观相近下,凝聚力更好。
「我体会到企业经营之道很简单,就是要言行一致。懂得做人的正道,并身体力行,众人就会认同你,自然会与你合作。」魏木忠郑重说:「以德服众嘛!」
管理庙宇事项繁杂,屡屡考验主事者分配资源的能力和手腕。对此,罗福来和魏木忠都不约而同表示,只要懂得先付出,好好沟通,自然就会水到渠成。「我对神明的事很多都不懂,但我兢兢业业,把该做的事情做好。反而有些表现出过多私心的人,后来都不太顺遂。」魏木忠口气严肃说道:「因为人在做、天在看,看的是甚么?良心。」
「常怀感恩的心,自己先付出努力,神明才会保佑。人先自助,才有天助。」罗福来有感而发。同样奉祀荷叶先师多年的弟弟罗福顺也强调:「做人要认分、脚踏实地,自然会有回报。」
体会信仰力量》看见台湾人善良一面
参与庙宇事务二十多年的罗福来表示,荷叶先师多半是营造业者在祭拜,一般民众较少接触。随着工商社会发展,许多目前的业界精英也不知道这个传统,或是一知半解。发起盖庙,罗福来希望藉此提醒同业莫忘祖师爷的存在,秉持饮水思源的美德,时时感念、敬重神明。
魏木忠回想担任炉主期间,曾发生过不少神奇的事,例如原本谈不拢的建案,忽然顺利签约。还有客户表示,得知魏木忠是炉主后,会增加信任感而愿意把案件交给他。「其实我也没有特别做甚么,就是不断广结善缘,仿佛觉得机会好像越来越多,然后公司的经营就出奇地顺,很不可思议!」
每到庆典或遶境时间,在地民众对于妈祖的虔诚与敬仰,全心全意奉献给神明的精神,也让魏木忠非常感动。所以,他很乐于邀请事业伙伴和朋友一同参加各种传统宗教盛会,他认为不同领域佼佼者的观念和价值观足以影响很多人,「人要有信仰,唤醒人性本善,才会对这个社会环境付出心力和责任,这是我的本心和初衷。」
魏木忠强调,参与庙宇活动不是只要一笔钱而已,「我坚持你要来参与,没参与很难体会那种能量和感动。我就是要领你入门,但修行在个人,种下那颗善良的种子,起码你未来就不太会失败了,因为你的行为对、观念对,未来你偏差机率就不大,至少你是走到正道上面。」
和妈祖结缘后,魏木忠才体会到何谓「身、心、灵均衡」的人生。在事业有成之余,花时间将信仰的善念传递出去,并借着庙宇与地方组织的互动,回馈社会,带动地区活络发展。这种「利他」带来的快乐,是魏木忠始料未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