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前,开车沿着17号公路或西滨快速道路,由北往南经过云林麦寮之后,从台西往口湖方向的车辆逐渐减少,四周景观也渐渐由鱼塭代替,土地闲置或休耕看来也不少,感觉越来越荒凉。让人不禁质疑:这里还有这么多未开发的土地,为何台湾传统产业一窝蜂往外移?
今日的云林口湖,虽然景物没有太大变化,但是心中笃定许多。因为这次要采访的「神农奖」得主王益丰是土生土长的云林人,也是坚持根留台湾的企业家。
不怕「风头水尾」之苦从小以养殖渔业为志
云林县滨海地区是大家俗称「风头水尾」的地方。意思是台湾海峡强劲的海风,他们首当其冲;但种田灌溉用水,前头的人灌溉完了才轮到他们。由于地理环境与资源贫乏,农作物收成不理想,云林县滨海地区的居民开始辟置鱼塭,初期以养殖鳗鱼为主,然后逐渐增加文蛤、吴郭鱼等。
云林县口湖乡渔类生产合作社总经理王益丰表示,从小家里便以养殖鳗鱼维生,可是1986年的韦恩台风引发海水倒灌,鳗鱼大量流失,损失超过3,000万元,后来才改养吴郭鱼及从事鱼粉加工。
从小跟着父亲、祖父在鱼塭或工厂帮忙,求学时,王益丰也选择就读大叶大学食品科技系充实专业背景,以便作为日后继承家业的基础。时下年轻人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业工作,几乎不感兴趣。王益丰大学一毕业后却毅然回乡当渔夫养台湾鲷。他深深体会到渔民终日辛劳、甚至在海上打鱼一辈子却得不到回报的辛苦,于是决定朝提升养殖渔业附加价值来努力。
王益丰表示,用传统方式养殖台湾鲷,没有甚么获利空间,更何况单打独斗很容易被剥削。而且现在消费者意识高涨,除了产品质量外,对卫生安全的要求也越高。
争取质量认证打开世界冷冻生鲜鱼片市场
为求养殖渔业能达到生产、加工、营销一贯作业及维持供需稳定目标,王益丰游说附近200多位养殖户参与契作,共同改善养殖环境,以取得「农产品验证标准」(Certified Agriculture Standard,简称CAS)及「危害分析重要管制点」(Hazard Analysis Critical Control Point,简称HACCP)认证。
改变总是带来反弹,即使未来远景是美好的。王益丰也碰到同样的问题,但是王益丰并不放弃,反而锲而不舍地跟渔民沟通说明,同时提高鱼货的收购价格,终于让传统养鱼户抛弃成见,共同投入精致水产生产行列,使得总生产面积高达300多公顷的鱼塭户一起取得CAS及HACCP标章以及渔业署「海宴」认证,也通过了严格的生产履历认证。
确保了鱼源供应稳定的坚实后盾,王益丰决定继续提升质量与管理,进军国际市场。投入了更多财力、物力及教育后,2008年王益丰取得了台湾外销欧盟国家最新认证,让原本只能卖到菜市场的台湾鲷,从此打入欧、美、日、韩、加拿大等十多个国家,而且主要产品是高附加价值的台湾鲷冷冻生鲜鱼片。其中光是日、韩两国,每月出口量就高达200吨。至于国内市场则更加获得肯定,华航空中厨房、统一超商7-11以及许多五星级饭店的相关鱼类产品,都是由口湖渔业合作社提供。
王益丰信心满满地表示,该有的认证全有了,而且都是国家级认证,表示他们的努力与质量获得肯定。
民国70年次的王益丰,年纪轻轻、不满30岁就以质量与通路让便宜的台湾鲷大翻身,让许多老一辈的渔民从来没想过养鱼事业也可以企业化,从此获得稳定收益而不是「看天吃饭」。王益丰「台湾鲷小王子」之名,是以不胫而走。
鱼鳞萃取胶原蛋白下脚料变美容圣品
王益丰的厉害之处还不止如此。
王益丰谈到小时候处理鱼鳞时,若不小心让小鱼鳞「沾黏」在皮肤上而没有立刻清洗掉,隔几天后鱼鳞便真的「黏」在身上。当时老一辈人说这是「鱼鳞刺」,虽没有甚么伤害却不雅。王益丰纳闷为甚么会这样?后来才从研究中发现,原来鱼鳞中含有丰富的胶原蛋白成分,和皮肤非常容易融合。
以前王益丰常常为了台湾鲷切取鱼肉后,留下的皮、鳞等「下脚品」感到苦恼。因为这些废料只能丢弃,要不就是烘干、碾碎制成低廉的鱼饲料。他想起小时候的经历时,心想,如果能萃取出胶原蛋白,不仅可以废物回收、减少污染,更能创造高倍数价值。
这样的「创见」,果然为台湾鲷另创生机。王益丰指出,台湾鲷「下脚品」制成鱼饲料后,每公斤巿价约15元;但同样重量的胶原蛋白,每公斤市价则高达40万元。身价一翻超过「两万倍」,真可说是「粪土变黄金」。
当时为了寻求技术突破,王益丰一开始曾经尝试与水产试验所合作研发,但水试所要求的「技术移转费」高达5,000万。王益丰评估由于成本与风险太高,无奈地放弃,重新找上成功大学合作。之后历经不断尝试、失败、研究,终于以酵素、微生物方式萃取成功。王益丰表示,这项技术相当困难,稍有闪失就前功尽弃。
此外,有了技术与产品后,可不一定保证能成功切入市场。王益丰谈起推销胶原蛋白的重要转折。有一次,日本客户原本说要单纯购买鱼鳞运往日本加工。王益丰则提出不一样的合作建议,他认为口湖渔业合作社可以提供技术与质量,坚持不卖鱼鳞,而是希望在台湾加工。日本客户经过实际考察了解之后,发现口湖渔业合作社的台湾鲷已通过生产履历认证,原料安全无虞,比起日本的深海渔获来源少了重金属污染的危险,也避免掉中国水产品常出现的药物残留问题,因而决定购买甚至提供技术合作,让萃取技术更加成熟稳定。
在天时地利下,目前胶原蛋白产品已经成功销往日本,成为日本正夯的美容保健圣品。另外,王益丰也积极开发自有品牌营销,让国人也有机会与日本同步享受新科技产品,让自己更亮丽、更健康。
黑蒜头有搞头云林蒜农新希望
鱼鳞萃取胶原蛋白产品技术稳定之后,王益丰又把脑筋动到鱼眼珠,因为鱼眼珠可萃取另一种美容保养品──玻尿酸。虽然刚起步,不过王益丰有信心再开创另一商机。
原本专注于台湾鲷系列产品研发的王益丰,在一次参观日本客户的工厂时,又意外发现日本正在流行加工处理过的「黑蒜头」,食用后可快速补充体力。
王益丰心想:云林不就是台湾蒜头最大产地吗!只可惜常常因为产销失衡而影响农民收益。王益丰顺势推荐日本客户来云林买蒜头,想不到客户竟然愿意直接将技术移转到口湖工厂生产。
这段无心插柳柳成荫的际遇,让王益丰成功开发出「黑蒜头萃取液」生技产品,并外销日本。王益丰再一次将传统农业带入生技研发的新领域,不仅可解决农产品价格暴起暴落的窘境,也为云林蒜农开创另一线生机。
王益丰表示,农业绝不是夕阳产业,一定要不断创新。虽然创新不一定成功,但在竞争日益激烈时代,不创新根本就没机会。他认为,ECFA很快就会带来冲击,如果自己不先做好质量与创新的准备,一定无法迎接挑战。王益丰不讳言地表示,以中国大陆的生产规模与人力成本,很多较低层次的产品,台湾根本无法与其竞争,唯有提升质量、专注于差异化,才能超越对手。而且,台湾也不能只看中国与台湾市场,而要放眼全球。
28岁创下「台湾最年轻神农奖」的纪录
由于开创了渔类加工前所未有的新局,2009年王益丰获得象征台湾农业奥斯卡的「神农奖」,且以28岁的年纪创下「台湾最年轻神农奖」的纪录。对于这项美称,王益丰非常感谢外界给予的肯定。由于从小耳濡目染,且亲身体会农业的辛苦,让他积极且用心地研发各项技术、管理及开发通路以提升渔业价值。王益丰非常鼓励时下年轻人下乡从事农业,他认为只要有目标,保持敏锐的观察力,肯多方学习、接受教育训练,能吃一点苦,一定能找到发挥的舞台,为自己开创一片天。
向晚的鱼塭伴着彩霞,静谧中却蕴含生命力。历经「风头水尾」的淬炼,云林人在逆境中找到出口,相信明天的太阳将更加灿烂。